回家路上，宋信冬也知道自己脾氣大可能惹事了，眼巴巴地跟在身後，不敢多吭聲。
可不吭聲就真顯得是他錯了一樣。
沉默了一會兒，他快走兩步跟上，偷偷瞥了宋鬱華一樣。
狀似隨意地張了張嘴。
“那什麼，我剛剛沒說完呢，你都不知道，這幫人有多沒責任心，在村口就說這個村子裏的人扶不起來，還商量着要走呢。”
宋鬱華配合地點點頭：“知道了，那你跟他們吵什麼，聽完了回來就是。”
“哼！那我又不是神仙，他們一棍子把所有人都打死呢，我聽了當然會生氣咯！”
宋鬱華步子一停，轉頭看他，還是一副彆彆扭扭的模樣。
忍不住笑了一聲：“你生氣什麼，這村子不就是這樣嗎，不然二十年前早就富起來了。”
“那二十年前是二十年前，現在是現在啊！”
“這能一樣嗎！”
宋鬱華挑了挑眉：“哦，現在怎麼不一樣了？”
彆扭的少年立刻脫口而出：“那現在不是有…………”
說到一半，瞬間卡殼。
“有什麼？”
對上親媽含笑的目光，宋信冬臉色頓時漲紅，眼神忽閃結結巴巴道：“……有……有小城他爸，還有什麼果果是吧，三戶連帶……連帶你四戶人家，不是樂意參加項目了嗎！”
宋鬱華笑着揉了揉他的臉：“行，沒白生你，腦子還是好使的，進了一趟山就明白得七七八八了，還知道向着你媽說話。”
說完繼續往前走，留下兒子被這難得的好臉色愣在原地。
下意識摸了摸紅通通的臉：“……誰！誰向着你說話了！”
反應過來宋信冬立又急了，連走兩步跟上。
“喂！我什麼時候向着你說話了！還有！我腦子什麼時候不好使了！我又不是陳星那個笨蛋，連高中都沒考上！我都是自己實打實考進去的！”
耳朵邊嘰嘰喳喳的，宋鬱華聽得頭疼，剛給的好臉色又收了回去：“行行行，知道了知道了，別吵了。”
母子倆連帶一個聽得暈暈乎乎的小城一塊兒進門。
桌上【999】還趴着，天線抱着茶碗，笑眯眯地往後看了看。
一看沒人，愣了愣。
沒把人帶回來嗎？
連忙翻了翻記錄，一看忍不住嘆了口氣。
這大侄子，不管聰不聰明，永遠都是它弟的絆腳石。
至於它弟，不管聰不聰明，總有腦抽的時候。
……
宋鬱華給倒了杯涼茶，剛要給小城遞過去，宋信冬忍不住問了：“那你是怎麼動員的啊？”
人家扶貧人員忙活了這麼久也沒成功，你一個月就搞定了？
宋鬱華瞥了他一眼：“有什麼難的。”
小城接過涼茶，笑了笑：“冬哥，宋姨給咱們家簽了合同呢，說掙不到錢的話就自己給咱們這三戶補上。”
宋信冬：？？？？？
“什麼？？？”
“不是！你搞什麼？！”
宋信冬畫板差點沒抱住，震驚地掃了一圈這普普通通的屋子，和她這個普普通通的人。
又仔仔細細認認真真地回憶了一遍，確認了他那個後媽還有親爸親口說過，她就是個農村婦女。
沒錢又沒才。
有沒有才存疑，可錢確實是實打實的沒有吧？！
“你哪來的錢啊！”
“還有，剛剛那老爺子幫你找的人都是幹嘛的？你掏錢叫人給你修整園子是嗎？？”
“一、二、三、………十五！”
“十五個，你得掏多少錢啊！”
承包園子的費用可以申請扶貧資金，可這請人修整的錢呢？還有萬一要是不成功，要賠三戶人家的錢呢！
宋鬱華全程笑着望着他。
“要你這麼愁嗎，我就不能有點小積蓄嗎？”
宋信冬儘量平心靜氣：“小積蓄可以，可賠其他三戶的錢呢，你賠得起嗎！”
“嗬！你這什麼兒子啊！就不能盼着你媽成功嗎！”
宋信冬一下語滯。
“……哦，那我也沒說不盼着你成功。”
宋信冬掃了眼她身上這身普普通通的舊衣裳。
想到葉錦麗常年披綢戴錦的模樣，頓時心口悶悶的不舒服。
他直接把畫板往小城手上一塞，把手裏的涼茶搶過來灌了一口。
“哼！誰讓你不早點來接我，你要是趁我還是天才畫家的時候把我搶回去，我現在隨隨便便畫上一幅畫就能給你包好大一個園子了！”
宋鬱華意味深長地看着他：“合着當年是誰不想跟我走？”
“現在都成我的錯了？”
冰冰涼涼的茶飲灌下去，也沒把他的彆扭灌沒。
“哎呀你煩不煩，你就不能讓一讓我！”
“不能，我幹嘛讓你！”
宋鬱華接過小城手裏的畫板，重新倒了一杯遞過去。
“你十六了，又不是六歲，我還得跟哄孩子似的哄你，我喫飽了撐的！”
宋信冬順利被氣得沒話說，皺着臉大口大口灌涼茶。
宋鬱華瞥了他一眼，垂眼翻了翻幾張畫得七七八八的取景。
這孩子的基本功紮實，又有天賦，簡單的勾畫就把這幾座山的特色落到了紙上。
豐收季節，又是精心挑選的專業角度，哪怕是潦草的幾筆都足夠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畫得不錯，找的幾個地方也合適。”
宋信冬立刻擡眼，疑惑地看她。
“你還懂畫啊？”
宋鬱華老神在在地回望，不答反問：“誰說一定要懂畫才能鑑賞？我就看着好看誇一句不行？”
宋信冬臉一紅：“……我又沒說不行，你想誇就誇唄！”
“行吧，你取景點挑得不錯，明天就讓鄉親們把你找的這些地方好好收拾收拾，準備準備開工了。”
宋信冬眼神一瞥，看着她把幾張畫紙收起來，跟手頭一張簡易的圖紙放在一塊兒。
下意識皺了皺眉。
宋鬱華看在眼裏，忍不住逗他：“怎麼的，怕你媽賠錢啊？”
“這麼關心你媽，那要不你來幫幫忙？”
這就跟踩了他尾巴似的，立馬張口嚷嚷：“誰關心你了！你這麼愛逞英雄，關我什麼事兒！”
原本以爲她是真胸有成竹地想帶着一村子人發家致富。
可賠三戶的錢，虧她想得出來！
可宋鬱華瞧着也不在意，聳了聳肩：“那行吧，明天起我就要忙起來了，你自己玩吧。”
說完拿着畫紙進了房間。
宋信冬一屁股坐回凳子，怎麼看怎麼不舒坦。
可咋辦！
這個媽！辦事這麼衝動，一點都不顧及後果！
怎麼跟他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