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霞傾今日離得有些急,往常這個時候她才上鸞輦,今日就已經乘着鸞輦行至宮門處了。
“陛下,昆將軍追來了。”一身宮娥裝扮的少女對輦上的人稟報。
九霞傾擡手止住步輦,微微低下頭對那少女吩咐:“替我解下。”
少女明白九霞傾的意思,連忙伸手去夠九霞傾頭上戴的九旒冕,沒等碰到固定的簪子,崑崙裳就已經到了跟前。
“陛下!”
九霞傾:“……平身。”
等崑崙裳站起身來,九霞傾已經端端正正坐了回去。崑崙裳不禁睜大了眼睛,怎麼覺得今日陛下這九旒冕,與平時有些不同?
正打量着,一旁少女開了口:“昆將軍有事不妨直說,陛下今日身子不適,需早些回去休養。”
崑崙裳連忙收回目光,低頭道:“謝瑞蕾姑娘提醒。啓稟陛下,臣聞今年宮中梅花開得正好,想來請陛下借臣幾株骨裏紅。”
面前傳來九霞傾冷漠的聲音:“你要那些做什麼?”
崑崙裳道:“臣想在家中舉辦賞梅宴,請大家前來欣賞。”
九霞傾大約是覺得鸞輦坐得她頭暈,再次擡手命人將她放下來。甫一擡頭,卻見崑崙裳一截窄腰緊束,視線下移,是掩在白袍之下的一雙修長勁瘦的腿。
九霞傾輕咳一聲,又擡了擡手,幾個扶輦的宮衛只得頂着一頭霧水再把人擡了起來。
崑崙裳見九霞傾這麼起起落落,落落起起,心下鬱悶半天,九霞傾復開尊口。
“將軍家裏沒有梅花,爲何會想要舉辦賞梅宴?”
爲何?因爲要把扈家夫人請出來啊!但是崑崙裳只能這麼想想,說是不能說的。
向來耿直的崑崙裳想了一晚上想破腦袋都想不出合適的理由,於是當九霞傾真的問起來的時候,她只能大膽直言:
“沒有爲什麼,臣就是想了!”
九霞傾:“……”
九霞傾:“回宮。”
“誒誒欸別!”崑崙裳連忙衝過去拽住九霞傾的鸞輦,這鸞輦本就剛起,被崑崙裳力道一拽,重重晃了一晃。
其實這點晃動也不算什麼,但九霞傾的臉色驀地黑了一個度。
崑崙裳連忙行禮:“請陛下借幾株梅花吧!臣保證還回來的時候一片花瓣都不會少!”
九霞傾揮揮手:“瑞蕾,去安排一下。”
“是。”
“誒?”崑崙裳大概是沒想到九霞傾居然這麼快就同意了,乾脆得有點反常,但是事情這麼快辦成的喜悅還是戰勝了疑惑,見九霞傾又要走,她連忙跑過去攔在鸞輦前面。
“多謝陛下,那不知陛下到時可願賞臉,也來寒舍——”
“朕自會前往。”九霞傾答完又催促道,“回宮。”
“啊多謝陛下,可是陛下,臣還沒有定下賞梅宴的時間!”崑崙裳本來是想着,那扈家夫人基本不出門,如果有九霞傾在,或許請出來的可能性還更大一些,所以纔開口詢問。
她越看越順眼,心裏也越來越高興,站在九霞傾鸞輦面前像是都不打算走了的模樣,“不過陛下既然願意來,臣——”
“請帖送入宮中便是。回宮。”
“不不不陛下!”崑崙裳正欲再說什麼,只見那鸞輦一落,九霞傾一張臉像是凝了千年寒冰,幾步站到崑崙裳面前。
那話語中似乎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將軍還有何話要說?”
崑崙裳連忙擺手,生怕把這祖宗惹急了定好的事泡湯,一點也沒有察覺九霞傾今日異常的急態。
“沒有了沒有了,臣恭送陛下。”
九霞傾冰着一張臉就要轉身回鸞輦,只聽崑崙裳突然又大喊一聲:“啊忘了說,陛下,臣——”
話音未落,九霞傾瞬時轉身,飛來一記銳利眼刀,正欲叱人,而就在這時,崑崙裳忽覺眼前一花——
只見,九霞傾頭上的冕旒忽然斷裂,穿在上面的帝珠落雨般滑過九霞傾的容顏,濺開在二人跟前。
九霞傾:“……………………”
崑崙裳:“!”
磨磨蹭蹭流連在附近的一干大臣:“!!!”
崑崙裳趕忙閉上眼睛:“臣臣臣臣臣什麼也沒看見!!臣忽然想起家中有事,先告辭了!!”
望着崑崙裳落荒而逃的背影,九霞傾的臉直接黑成了鍋碳。
***
見天子失態,可是大大的噩兆啊。
崑崙裳回府之後果然就接到了九霞傾的口諭,說是梅花不借給將軍了。
要是隻是借不到梅花也就罷了,就怕還有什麼更恐怖的後果。崑崙裳因此喫也喫不下,睡也睡不成,輾轉反側擔驚受怕了一晚上,待第二天起來時,一雙秋水杏似的大眼睛裏滿是血絲。
“小蒲桃啊……”崑崙裳蔫蔫地趴在桌上,手裏一下一下撓着梳妝檯上的木頭梳子,“你說九霞傾會不會因此記恨我啊?”
正在爲她帶發冠的小蒲桃聞言有些無語:“將軍,你招她記恨的事難道還少啊?”
崑崙裳哀嘆:“……說得也是,唉,我真是太難了……”
小蒲桃拍拍崑崙裳的肩膀:“弄好了,將軍快出發吧,別誤了早朝。”
“嗯……”崑崙裳生無可戀地從椅子上站起來,還沒走到門邊,就聽人來報。
“將軍,陛下派人過來說,讓您今日不必去上朝了。”
“啊??”
一臉迷惑的崑崙裳站在自家府邸門前,看着從馬車上哆哆嗦嗦走下來的老者,臉上的迷惑更重了。
“劉太醫,您這,這怎麼來了?”
劉太醫接過身旁侍從遞過來的醫箱,說道:“昆將軍,是陛下派我來的。”
崑崙裳“啊”了一聲,“這,陛下派您來我這幹什麼啊?”
劉太醫擡起頭看了眼崑崙裳,笑得一臉慈祥。
“陛下派我來幫將軍看看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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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含義】
瑞蕾:瑞雷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