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小姐爲何這般生分?”她試圖緩和兩人關係,“若無寧小姐當日相助,我這兄弟亦無今日,忘恩負義的事咱們是做不出來的。”
她看着沈清河:“你說呢?”
顧蔓這番略有深意的話,沈清河顯然明白什麼意思。只是他不想回答,也不知該怎麼回答。
“顧大哥此言差矣!”寧櫻深深看了一眼沈清河說道:“沈公子今時不同往日,按着禮數,寧櫻自當行這個禮。顧大哥是性情中人,又與沈公子情同手足,或許不用多禮,可寧櫻不一樣,斷斷不能失了禮數!”
瞧這話說的!明顯還在氣頭上,顧蔓覺得任重道遠。
如今寧成昭無恙,司焱辰如虎添翼,只要再與寧櫻完婚,寧家就是他的後盾。相反,沈清河有什麼?縱觀下來,也就徐騫。可徐騫有什麼?無兵無權,還不是靠着寧家。偏偏沈清河還將這麼好的助力推給了司焱辰……
是不是傻?
沈傻子此刻還渾然不覺,一副“你愛咋咋地”的高冷嘴臉。
這時候寧伯遠柱着柺杖走過來,顧蔓見他精神還不錯。
寧伯遠拍了拍沈清河的肩讚許道:“後生可畏啊!小夥子前途無量。”
沈清河也算是寧府的人,上次救了駕,寧伯遠便已留意,所以後來才向司南胤舉薦了他,跟隨徐騫押送糧草,意在歷練。沒想到這一去卻是屢立奇功,不負衆望。
沈清河自然記得這份恩情,十分謙虛道:“國公謬讚,清河有今日,皆因國公提攜,清河感激不盡。”
“好好好!”寧伯遠看着他,十分滿意。
這時寧櫻攙着他:“爹,外面風大,我扶您回屋吧!大哥想必要晚一些纔回來!”
“也好!”寧伯遠知道去兵部交接花不了多長時間,便說道:“都回屋等吧!”
這時,一匹快馬“得得得”前來,一個身着紅衣的宦官下馬來,朗聲道:“聖上有旨,請沈將軍即刻進宮面聖!”
……
“顧爺,我看這次沈將軍又要升官了!”槐安殷勤地給顧蔓倒了杯茶。看起來似乎很興奮。
顧蔓看他那模樣,非常堅信他想成爲沈清河狗腿子的那份急不可待。
菱兒正在鋪牀,這偏院久不住人,積了些灰。
“當然了!沈公子立了功,論功行賞是應該的!”
沈清河剛回來,司南胤便召見他,顧蔓大概也猜到幾分了。之前壽宴上,他看到沈清河那張臉那驚訝的表情,雖然她當時靈機一動,謊說沈清河姓“顧”,恰又逢戰事,他無暇顧及,可就憑沈清河那張和燕婉神似的臉,他也不可能不派人調查。只要查到沈介,以及沈清河出生年月,那也就沒有多少疑問了。
這司南胤還在病中,沒有見寧成昭也沒有見祁弋,竟然先見了沈清河,看來是急切地想彌補他這麼多年缺失的父愛。
而將沈清河的身份昭告天下,怕是也快了。
沈清河站在宮廊下,擡頭仰望夜空,快中秋了,月亮格外圓。他突然就想,若是和顧蔓一起閒庭漫步,或月下共酌該是多麼美好。
“沈將軍?”
馮玉已是拔高了聲音,喊了兩遍。
“呃?”沈清河回過神來。
“沈將軍,請吧!”
“勞煩!”沈清河頜首,跟着馮玉進入司南胤的寢宮。
悠長的宮廊有月光瀉進來,廊柱上鏨刻的龍紋雕飾泛着清冷冰涼的光。殿宇很大很空曠,只有兩人拉長的身影和輕輕的腳步聲。
馮玉帶着他來到幾扇鏤空金漆的大門前,輕輕推開,向裏面稟了聲:“聖上,沈將軍到了!”
“嗯……你下去吧!”司南胤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虛弱。
馮玉默默退下,一併帶走了守着寢殿的宮人。
沈清河深吸一口氣,埋首走進去,身姿挺拔,單膝跪地,拱手朗聲道:“臣參見聖上!”
“快起來。咳咳……”司南胤坐在御案前,上面已有一摞批閱好的奏摺。他只着了件中衣,外面披了件明黃色龍紋的披風,還是馮玉見他批閱奏摺時着涼,勸他披上的。
沈清河站起來,擡眸,“多謝聖上!”
司南胤朝他招手:“來,到朕跟前來!”
沈清河猶豫了下,緩步向前。
司南胤的脣色蒼白,顯然還在病中,不過看到沈清河時還是露出慈祥的微笑,很是驕傲地說了句:
“虎父無犬子啊!”
沈清河心內疑惑,他一介平民,也不是什麼名將之後,父親也只是清水村一個老實巴交的樵夫,偶爾進山撿些山貨,實在是一個極其普通的人。
“聖上謬讚,臣愧不敢當!”
司南胤朗笑兩聲:“你養父將你撫養成人,功不可沒,朕已追封其爲忠義侯,派人將他的墓新修裝葺。”
沈清河:“……”
他趕緊跪下來,激動道:“謝聖上隆恩!”
“快起來!”司南胤起身朝他走來。拍着他的肩。
“你不必急着謝朕!你的封賞還在後頭呢!”
聞聽此言,沈清河剛離地的膝蓋又跪下去,誠懇道:“聖上,臣有個不情之請,望聖上成全!”
司南胤笑道:“你先起來,要何賞賜,朕都依你!”
“多謝聖上!”沈清河緩緩起身。
“臣並非要求任何賞賜,只想聖上能允准臣辭去官職。”
司南胤一驚,問道:“這是爲何?”
沈清河微微嘆口氣:“聖上,臣無意爲官,只想過些平淡的日子,還望聖上成全。”
此次前往崎門關,顧蔓幾次遇險,險些送了命,況且,他還有着私心。正如顧蔓曾經問他那個做漁翁還是做皇帝的問題。
他選擇做漁翁,因爲這樣便可以去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沒有世俗紛擾,和顧蔓相守到老。
本來他還想緩緩再做決定,之所以這麼急,全是因爲祁弋的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