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郎,你……”虞姬本想勸說,可她張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楚軍已經草盡糧絕,軍心本就渙散。如今再聞這楚歌,哪一個還有鬥志?”項羽呵呵冷笑了一聲:“不要說他們,就是孤王也萌生了退意。此戰不必再戰,孤王已敗矣。”
虞姬扶住項羽的手臂:“項郎是頂天立地的英雄,雖敗也猶榮。”
“孤王怕是要食言了,不能帶着阿虞回江東了。”項羽眼眸泛出了淚光。
“項郎,只要能夠和你在一起,回不回江東又有何妨?”虞姬將頭靠在項羽的肩頭:“有項郎的地方就是阿虞的歸宿。阿虞這輩子只想跟着你。”
“阿虞跟着孤王只有絕路一條啊。”
“不怕,生也罷,死也罷,阿虞只想和項郎在一起。”
“生死在一起,永遠不分離。”
兩人緊緊擁抱在一起。
耳邊又是傳來一陣的楚歌。項羽眼眸看着搖曳的燭火,隨着楚歌喃喃吟唱起來:“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虞姬從項羽懷中直起身子,眼眸灼灼地看着他:“項郎唱得真好,再唱一遍,我與項郎應和。”
項羽的眼角流出了淚水,目光溫柔地看着虞姬,再次吟唱起來。
虞姬拿出巾帕,一邊替他擦拭眼角的淚水,一邊隨着他應和:“漢兵已略地,四面楚歌聲。大王意氣盡,賤妾何聊生!”
帥帳外,守衛的士兵聽着帳內兩人的和吟之聲,不禁都潸然淚下。
蘇莫和花錦棠聽着吟唱應和聲,也駐足,停在帥帳外。
“他們是在道別嗎?”蘇莫覺得鼻頭有些微微的發酸。
“爲什麼一對兒相愛的人卻得不到上天的眷顧?”花錦棠眼眸閃過一絲惆悵,之後又瞬間變成了一抹忿然:“既然上天不眷顧,何不人爲搏一把。”
“啊?”蘇莫一愣,這可不像冷靜自若的花錦棠會說出的話,她微怔地看着他:“你這話什麼意思?”
花錦棠沒有理會她,重新邁步,走向帥帳的帳門。
“喂,你要幹什麼?”蘇莫隱隱覺得哪裏不對,快步追上花錦棠。
兩人剛一走到帥帳的帳門口,帳簾一挑,項羽走了出來。他看到花錦棠和蘇莫,眼眸一怔,隨即對着兩人吩咐道:“花校尉,蘇姑娘,即可收拾行裝,與孤王一起殺出重圍。”
“我也要去嗎?”蘇莫聽到讓自己收拾行裝,反問道。
“對,我們一起走。”回答蘇莫的是虞姬。
“一起走?我們嗎?”蘇莫不確信地反問道。
虞姬微笑着點點頭,目光透出堅定的神色。
“可是……”蘇莫還想辯駁什麼。
“是,末將遵命。”花錦棠躬身應諾,轉身就走。
“喂,這不對啊。”蘇莫轉身追上花錦棠,小聲說道:“四面楚歌都唱了,應該到霸王別姬了,怎麼直接跳到連夜突圍了?”
“護送?”蘇莫聽出了一些異樣,急走幾步趕到花錦棠的身前,伸手一攔:“這就是你剛纔說的人爲搏一把?你怎麼了?你不是說我們是過客嗎?我們……”
“我不想再當過客。”花錦棠推開蘇莫相攔的手,繼續向前走。
蘇莫聽着這句話,目光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他這是怎麼了?”
夜幕下,一隊人馬從楚軍軍營中飛馳而出,在夜色的掩護下,衝向漢軍的包圍圈。
蘇莫坐在花錦棠的背後,雙手牢牢抱住他的腰。並行的是項羽的烏騅寶馬,他將虞姬穩穩地圈坐在身前。
衆人無話,一路疾馳,直奔到天光見亮,這才勒停戰馬,駐足觀望,已到淮水邊。
衆人下馬渡河,只過去不到百餘人,身後便傳來了馬蹄聲,滾滾的沙塵中傳出一聲聲呼喝:“抓拿項羽!”
“大王,您先走,我們斷後。”一人率領還沒有渡河的人馬,與追趕而來的漢軍混戰在一處。
項羽無奈感嘆了一聲,渡河而去。
過了淮水,繼續疾行,卻迷失了道路,兜兜轉轉好不容易找準了方向,身後又是馬蹄聲傳來。
“大王,您先走,我們斷後。”又有一人率領部分人馬,轉身迎上追擊而來的漢軍。
項羽無奈只得繼續奪路而走。
縱馬奔馳間,烏騅馬一聲嘶鳴,突然前腿跪地不起,項羽抱着虞姬從馬背上摔落下來。
“大王,您沒事吧?”花錦棠勒停戰馬,急忙下馬,奔至近前。
項羽搖搖頭,低頭看着懷中的虞姬,只見她緊閉着雙眼,不語。
“阿虞,你怎麼了?”項羽臉色大驚,輕喚着懷中的人。
虞姬悠悠睜開眼睛,嘴角溢出了血沫:“我,我好像是受傷了。”她說着忍疼捂住了胸口,開始劇烈的咳嗽。
“不要說話,孤王抱着阿虞走。”項羽將虞姬抱在懷中,站起來。
烏騅馬嘶鳴一聲,從地上站起來,走了兩步,再次跪倒在地上。
“你不必再駝着孤王了,好好歇息吧。”項羽抱着虞姬,徒步向前走。
烏騅馬再次起身,慢慢地跟隨在他的身後。
其他楚軍都從戰馬上下來,跟隨在項羽的身後。
“你們不必再跟隨着孤王了,各自散去吧。”項羽轉身看着身後的一衆楚軍。
“不,我們誓死跟隨大王。”一衆楚軍回道。
“孤王已是敗寇,何必跟着孤王一起去死。”
“我們誓死跟隨大王。”
項羽露出一抹苦笑,轉身繼續向前走。漸漸的一道河出現在眼前。同時,耳邊再次傳來了馬蹄聲。
“大王,您先走,我們斷後。”
花錦棠隨着楚軍一起轉身,殺入敵軍。
項羽聽着這熟悉的話,心中悲涼一片。曾幾何時,是他衝鋒陷陣在前,帶頭殺敵,可現在,自己卻……
看着拼死保護自己的楚軍士兵,他忍不住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