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妃村離平江城不算很遠,三人緊趕慢趕,終於在三天後的傍晚進了平江城。

    三人剛進城,就被城內的熱鬧吸引了目光。原來正逢平江城教坊今天來了新舞姬,家家戶戶都去瞧新鮮。李釐家底殷實,時常來平江城賣貨,對小城裏偶然的繁華見怪不怪。倒是小葉子甚少來城裏,又聽說新來的舞姬是番外民族,平時難得一見,自然就想去看,卻又考慮到李釐的情況,怕他不虞,只好壓制着。李釐雖然心情不佳,卻不忍心影響小葉子,就提出自己先去客棧。

    楊一釗卻瞧出了端倪,抓住空當笑嘻嘻的道:“君子爺你放心去客棧吧,小葉子交給我就好。”李釐一聽,自然大爲不快:“哼,雖然常小寶不是什麼寶貝,到底是我老鄉,把她交給你這麼個老色狼,我還沒這麼放心。要去,大家一起。”小葉子看着兩個男人鬥氣的樣子,又好氣又好笑,便道:“我就去看一眼,看一眼咱們就去客棧。”

    李釐看着小葉子善解人意的笑靨,心下一暖,鬆了鬆口:“反正晚上也不能趕路,你逛便是。”

    楊一釗在旁邊斜了李釐一眼,笑着攬過小葉子的肩膀:“小葉子你隨便逛,看上什麼,只管告訴你楊大哥我,楊大哥付賬!”

    李釐一見楊一釗動手動腳,臉色發青。倒是小葉子粲然一笑:“好啊!”楊一釗得了甜頭,剛要笑着說話,突然“嗷”的一聲大叫,捂着腰跳開,皺着眉頭揉着腰,伸出一根指頭顫顫巍巍指着小葉子:“下手這麼狠!真是蛇蠍美人,美人蛇蠍!”

    小葉子橫了楊一釗一眼:“哎!你不知道,什麼叫打是親罵是愛嗎?我有多疼你,就有多使勁唄!”她笑嘻嘻湊過去,輕輕彈了楊一釗一下,“怎麼樣啊楊一釗,我這麼愛你,你可要幫我付賬哦。”

    楊一釗臭着臉,撇着嘴:“哪有這麼欺負人的啊?不幹了,不幹了!”

    三人來到教坊,只見教坊前面搭了個臺子,一個番邦舞姬在臺上隨樂而舞。臺下人頭攢動,裏三層外三層,小葉子也是擠不進去。楊一釗只略略擡頭,打眼一看臺上歌舞,立時輕蔑一笑:“哎……雕蟲小技,也值得如此轟動?”

    小葉子一聽,維護家鄉的自尊心立刻立了起來,奚落道:“呦,楊大俠見多識廣,有本事也上臺表演表演啊?”

    楊一釗搖搖頭:“這可不是我說嘴,這個舞姬毫無天賦,也就只能這種小城裏混口飯喫罷了。連這等水平都能上臺,平江城裏,恐怕是沒有可看之舞了。”

    沒等小葉子反駁,李釐卻忽然插話道:“有的。”

    楊一釗一臉不信:“大言不慚,在哪兒啊?”

    李釐忽然把雙手拉過小葉子,推到身前:“這兒。”

    小葉子沒想到李釐會舉薦自己,一臉哭笑不得。

    楊一釗哈哈大笑:“她?別惹我笑話你們。若她能在此時當刻學跳成一段胡姬之舞,也算你們贏了。”

    小葉子平時就是自己瞎學,花拳繡腿哪兒有什麼系統,要是在這瞎跳,難免露怯,嗔怪着回頭看李釐。李釐卻不放手,堅定道:“給他看。”

    小葉子嘆了口氣,她從來沒有跳舞給人看過,可看着楊一釗嘲諷的笑容和李釐不容置疑的態度,只好硬着頭皮上陣。怔怔歪着頭看了胡姬半刻,她硬記了記動作,就當街提着裙子跟着胡姬跳了起來。

    這是一首快節奏的番曲,節奏輕快明朗。

    小葉子一開始有些生疏跟不上,但跳了一會兒以後,已摸到了其中規律,漸漸的熟練起來。

    只見她今日穿得一身舊衣裙,脂粉不施,相比起臺上胡姬紅顏盛裝,那真是不止遜色一絲半點。但她眼睛緊緊盯着胡姬,提着裙襬,露出一雙纖細的腳踝,踩着舊花鞋,隨着音樂左右交替着踏步而舞的樣子,卻意外的點亮了楊一釗的眼睛。

    而李釐靜靜的站在當地,望着她的一雙眼裏全是光芒。

    她有點緊張,腳步卻不亂。雖然不及臺上流暢,但節奏鼓點卻跟的很緊。一個轉身間,她束髮的發繩鬆了,烏黑長髮霧一般披散在空中,她卻沒有停,反而似乎忘記了自己在街頭,只是聽着音樂開心的跳着,越跳越開心,一雙腳不停變換踢踏,裙襬在周身飛舞,青絲在腰間擺動纏繞,白淨嫵媚的臉上滿盛着甜笑。

    她偶爾會跟不上胡姬的步驟,但她反而哈哈笑着,宛若一個小孩子,只知體味音樂的美好和舞蹈的快樂。街上有不少人已停下腳步,看着這個漂亮的小女子隨着鼓點不停轉圈,就連臺上舞姬也看到了她,跳着舞在和她打招呼。

    良久,在一次快速的連轉以後,一曲終了,舞姬退場。而小葉子卻因爲不專業,一時停不下腳步,轉了幾圈,頭暈眼花,身子一歪,就要摔倒。

    李釐趕忙去接,卻慢了一步。楊一釗已一臂攬住她的腰,一提就把她提了起來。

    小葉子這才站穩,喘了幾口大氣,笑了出來。楊一釗一笑道:“算我輸啦,小舞娘,你悠着點,可別扭斷了腿。”說罷放開了手。李釐看到小葉子這個滑稽的樣子,也忍不住一笑。

    倒是小葉子看到他這輕輕一笑,立刻拍手大笑道:“哎呦!哎呦!千年冰霜臉難得一笑,稀罕,稀罕!李釐大少爺,這三天趕路人家沒好喫一頓,我可饞得要喫人啦!這城你常進,肯定知道哪兒有好喫的,還不趕緊帶本姑娘用膳,小心本姑娘把你熬成排骨湯!”

    李釐見她囂張,立刻收起難得笑容,轉過身去冷冷哼了一聲:“我可沒伺候過人,伺候你就更別想了。找你的老色狼伺候去!”

    小葉子本來就是看他高興了,故意誇張說話開玩笑,讓他多笑笑,這幾天他沒好好喫飯,憔悴的很,借這個由頭讓他補一補。哪知他死要面子,不但拒絕好意,還莫名喫楊一釗的飛醋,當下一吐舌頭,白了他一眼,笑着挎上楊一釗的胳膊:“聽見沒?大少爺不用咱們陪,咱們走咱們的!”楊一釗哈哈大笑,得意的瞄了李釐一眼:“走着!”

    兩人親親密密往酒樓走,留下李釐一個氣得臉紅脖子粗,想離開又不放心,想跟上又不甘心,最後一回頭見二人越走越遠,竟看不見了,這才一咬牙,還是跟了上去。可人頭攢動,一時又哪兒看得見那兩人的身影?只好認個方向,胡亂追去。

    楊一釗小葉子兩人可沒想這麼多,只沿街信步而行,挑了一間裝潢豪華的館子,就往裏走。小葉子擡頭看了看館子的匾額,饒是她小時候,外婆教她認過字,東家長西家短也讀過幾本書,也還是沒能認出這匾額上得字,只好磕磕絆絆的念:“什麼……什麼食壺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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