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刻面對比小葉子美麗幾倍的薛悅,他卻全然換了一副心腸。他看着她,就彷彿看到一頭牛、一棵樹、一個男人一樣,毫無心動可言。出於禮貌,李釐立刻轉過頭去,不便再看,卻忍不住暗地撇了撇嘴,心道:聽說楊一釗和她是未婚夫妻,以楊一釗那種瀟灑歡樂的性格,怎麼能和這等高冷傲嬌的女人搭配在一起,真是奇緣了。看來月老搭線,也有力不從心之時。
正想着,薛悅已經從鏡子倒影之中看到了站在屋外的李釐。雖然知道李釐也不見得是故意,但自己的閨房之態盡入他人之眼,她豈能不又羞又氣。她迅速消失在屏風之後,不多時,便衣衫端正的大步闖出門來,一刀就架在李釐脖子上,喝道:“你好大膽子!不僅污衊我和你有曖昧,還敢偷看我梳妝!我真想殺了你!”
李釐輕輕一撇嘴:“夜離和薛姑娘清清白白,天地可鑑。姑娘要是氣不過,殺了夜離便是。”
薛悅冷笑:“你可真是夠心機。此刻我要是殺了你,豈不坐實了我和你的傳聞?”
李釐一笑,臉上的面具卻依舊透着寒冷:“既然是傳聞,自然有消散之時。讓夜離安安穩穩送姑娘去參選,傳聞便不攻自破。”
薛悅一雙美目上下來回打量他許久,似乎想看透他的心。她哼了一聲,抽回刀來,扔在一邊,道:“別讓我發現你有什麼貓膩。我爹沒空管你這種小人物,姑娘可有的是時間!”
李釐不爲所動,淡淡笑道:“時候不早了,姑娘請吧。”
薛悅冷冷一笑,昂首走出了院門。李釐半低着頭跟了出去。
一路隨舟而來,卻沒有心情欣賞這湖光山色。怔怔的望着越來越近的上凌煙方向,李釐只覺心跳聲越來越響,越來越快,幾乎要躍出他的咽喉。
終於,終於到了。
不知道小葉子怎麼樣了?楊一釗又是怎麼樣的光景?
想到之前的經歷,簡直恍若隔世,若換了以前,他必會思索楊一釗有無趁他不在,再對小葉子有什麼想法。但此刻的他什麼也想不出,那麼多事情等着他去做,又怎麼還有那麼多精力,去強求萬事順遂。只願小葉子安全,別的也只能容後再議了。
他只顧自己出神,不曾想臉上愁緒都被薛悅盡收眼底。薛悅以爲他還在盤算什麼新的計劃,當即嘲諷道:“別急,就憑你這七竅玲瓏心,想出頭也不會太難。”
李釐聞言,收回思緒,慘淡一笑:“只要薛小姐不爲難夜離,夜離已感激不盡。”
薛悅盯着他,見他側顏笑容十分蕭索,這番景象勾起她心中一絲回憶。記得還是年少之時,曾見楊一釗也曾流露過此類表情,難道這冷漠的夜離先生也會因爲什麼難言之隱,心潮起伏,有口難言?她一時琢磨不透,但也不忍心繼續挖苦他。沉默半晌,薛悅方道:“只要你沒有什麼壞心,我自然不會爲難你。”
李釐一笑,並不答話。薛悅心下一動,本想再說點什麼,卻又不知如何開口,只好沉默,眼光掃向湖水。兩人就這麼各懷心事,一路沉默着到了上凌煙。
他全身突然沸騰起來,眼淚差點一涌而出,是她,是她!她好好的!
沒想到再見到她的時候,居然會有這麼強烈的反應,他的身體那一瞬都脫離了思緒控制,只想衝上去將她擁進懷裏。若不是他身旁的黃衣姑娘盯了她一眼,提醒着他身處現實之中,只怕他早已控制不住。他深深吸氣,迫使自己冷靜下來。此刻他不能露出任何馬腳,否則就要前功盡棄。
他沉默的站在薛悅身後,遮住面目,看着薛悅傲然上前盡殺小葉子的威風,又看着小葉子藉助另一女子的勢力扳回一城。他不禁在心裏微微一笑,小葉子終究是小葉子,走到哪也吃不了虧的。
既然小葉子暫時不必他掛記,他也該離開這是非之地,去打探一下自己需要的情報。他轉身欲走,突然遠處“任天王”三個字如炸雷般跳入耳中。他一個激靈,猛然回頭,卻見一個綠衣女子身影一動,已隱入重疊宅門之中。那…那就是任青眉嗎?
他當然此時不能有所動作,只能退下,在碼頭一番察言觀色的打探之後,薛悅傳話說不回行莊。他便自己乘舟歸程。
一頭躲進自己的房間裏,他苦思冥想,卻始終想不出如何接近任青眉。想至深夜,他煩悶已極,一個人來到洞庭湖畔,望着黑黢黢的湖水發呆。
正在此時,遠處有細微人聲由遠及近。李釐一驚,不等來人接近,忙躲在湖邊樹叢之後。
果然一羣人遠遠而來,邊走邊高談闊論,似乎也是天王幫中之人。
“堂主,你看看今天薛煬那老兒的臉色,根本就沒把你放在眼裏。還有那個楊一釗,也是弱得了不得。”
“哼,楊一釗那個膿包,還夢想着他那未婚妻爲他守身如玉嗎?一選爲近侍,那就是甘願住在虎狼窩裏,恨不能踩着別人才能往上爬。你看離人閣那個杜鵑兒,還有那個創世樓的誰誰,這幫如狼似虎的賤人,哪個不是拼了命的往幫主牀上鑽。也幸虧蕭昀汐情有獨鍾,不然蘊蓉姑娘肯定更辛苦了。”
“就是,就是!虧着蘊蓉姑娘手段厲害,不然還不知道喫多少虧!”
李釐伏在暗處,聽着這些中傷諂媚,心中啞然失笑,這些人你一言我一語,卻也道盡生活真實。
透過樹葉,李釐看到一個身着紅黑衣袍的精壯中年男子,白淨面皮,身形挺拔,英姿颯爽,眉目頗有幾分清秀,氣質卻幹練堅韌。他手搖一把摺扇,在衆星捧月之中正且得意。照言語推算而來,這位男子想必就是鋒銳營的高嵐高堂主。一個堂主夜晚不睡覺,帶着人在湖邊晃悠,着實蹊蹺。
只見高嵐輕搖摺扇一笑:“蘊蓉在幫主身邊得力,着實幫了我不少忙。但若沒有各位的鼎力支持,只怕高某人也沒法如此高枕無憂。”
一個青年立刻接話道:“能爲高堂主分憂,是我們的福氣。誰不知高堂主必是下一任鋒銳營主,真是奇怪朝廷怎麼遲遲不下任命。以高堂主的本領,做西天王綽綽有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