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一釗聽得她提及薛悅,更是不快,當即稟告道:“幫中嚴規,近侍不得與天王有暗中往來牽扯,我身爲天王幫弟子,自當遵守。我與薛近侍的婚約乃是先人所定,並非薛近侍的本意。襄王有意,神女無心,我不能強求。是以早在近侍甄選之前,已與薛天王商議妥當,稟明幫主,自願解除兩家婚約。”

    說罷,他瞥了神夜來一眼,臉上已無絲毫笑意,鄭重道:“神堂主的消息怕是不大靈通,與其在這白白的管三管四,還不如回去好好管管手下,看他們怎麼做得這手好工作吧。我身爲男人,名聲差一點也就罷了。但若是有人藉此事污衊詆譭薛近侍,離人閣上下絕不會置若罔聞,定會爲同門討一個公道。”

    薛悅本面無表情侍立在側,此刻聽到楊一釗爲她辯駁,神色微微一動。

    神夜來雖然討了個沒趣,卻也不氣餒:“是麼?楊天王果然顧全大局,連未婚妻都捨得,真不愧爲一代天王,爲其他弟子作出了表率。”她轉臉繼續向昀汐笑着撒嬌,道:“幫主哥哥,薛近侍出身名門,又文武雙全,是難得的人才,我明白您捨不得放。幫規大如天,我更是雙手贊成。只是……哎,可能還是我心太軟,就覺得楊天王痛失所愛也怪可憐的。我看常近侍和楊天王挺合得來,就算不是兩廂情願,也是紅塵知己,實在難得。幫主哥哥,您不如順水推舟,撮合撮合他們,也是對楊天王的一個補償啊。”

    昀汐只是微笑不語。小葉子站在一旁,聽神夜來說來說去,就是不肯放過楊一釗,氣憤不已。若不是她顧及着自己的身份,只怕早就衝過去給這個胡說八道的小丫頭一個耳光了。

    此時白珊瑚開口道:“十近侍中,離人閣近侍只有常寶葉一個。剔除常寶葉,與四天王共商共計的原則不符。神堂主的建議未免太隨意了。”

    神夜來面對白珊瑚的責備絲毫不惱,只是笑着繼續向昀汐撒嬌道:“幫主哥哥,法不外乎人情。我們苗疆人最重視愛情,爲了愛情,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不會有一丁點的恐懼。您還記不記得,十年前,您去凌月神教和我爹聯盟的時候,您的座下弟子和我們凌月教的司藥使情投意合。雖然當時您萬般不捨,最後也是忍痛割愛,成全他們的愛情。從那一刻起,我便認定追隨於您,併發誓即使背叛我的家族,也絕不會背叛如您這般認愛、懂愛、成全愛的領袖。怎得您回了中原,反而和那時候不一樣了呢?難道您就忍心,讓楊天王痛失良配之後,又再失去一個紅顏知己麼?怎麼也要給一個纔好。”

    白珊瑚擡眸冷冷的盯了神夜來一眼,站起身來,躬身向昀汐行禮,進言道:“幫主明鑑。神堂主的建議只是一家之言,實際有害無益,斷不可行。無規矩不成方圓,幫規既然已有嚴令,凡我幫中弟子必當遵守。天王與近侍往來已是不許,何況談婚論嫁。薛近侍雖然年輕,資歷卻老,自然明白自己的職責和分寸。“她眼睛盯着楊一釗,沉聲道:“楊天王也是一樣。”楊一釗聽了,看了薛悅一眼,隨即低下頭去,似在深思。

    昀汐聽了這一番辯論,只淡淡一笑:“楊天王,你恪守幫規,我十分欣賞。今天是家宴,當以家人意見爲重。我給你一個機會,正式問你一句——你可願意跟薛近侍再結連理?如果你們情投意合,願意永結秦晉之好,那我便成全你們兩位,恢復你們的婚約。依照幫規,薛悅即刻革除近侍身份,此生此世再不能於上凌煙就職。又或者你將離人閣交由他人,從此做個閒雲野鶴。當然,你也可以選擇維持現狀,不做任何改變。你做你的天王,她做她的近侍。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的選擇……究竟是什麼呢?”

    楊一釗渾身一震,猛的擡眼望向昀汐,確認昀汐所言爲真之後,又轉頭看向薛悅。

    薛悅與他對視一眼,心中思潮起伏,垂下眼簾,並不說話。

    小葉子一雙眼緊緊的盯着楊一釗,一口氣直提到了嗓子眼,緊張得不行。她知道,其實楊一釗還沒有割捨下薛悅,見他舉棋不定,她如坐鍼氈,恨不能衝過去掐住他的嘴,替他回答——這個死楊一釗笨楊一釗,這麼好的機會,你到底在等什麼啊?趕緊答應啊!既然你喜歡薛悅,就趕緊說你願意啊!

    楊一釗盯着薛悅,等待着。薛悅盯着地面,也等待着。

    可兩人誰也不肯先說出那句承諾。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們也終於意識到——即使再等十年,一百年,他們也還是這樣,誰也不肯向對方走出這一步。這中間夾雜了太多,也牽連了太多,包括別人,也包括自我。他們不願忽略,也無法改變。既然如此,罷了,再不願,也該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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