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小葉子被押送持劍宮的小道消息之後,楊一釗心中一沉,立刻派遣手下——知音堂堂主唐影、禮義堂堂主趙無雙、秋水堂堂主秋依水,分別前往上凌煙、創世樓、持劍宮三處,打探小葉子、蕭昀汐的動向。

    等到入夜,秋依水才奔回彙報:“經查實,小葉子確實被上凌煙的侍衛押送到了持劍宮,目前情況不詳。”

    不詳?沒有消息,便是最壞的消息。小葉子無名無背景,若非被人陷害,便定是和蕭昀汐起了齟齬。楊一釗坐立不安,在離人閣廳內來回踱步,眉頭緊鎖,若有所思。

    秋依水眼見楊一釗焦灼的模樣,心下也頗惴惴,但還是軟語相勸:“少閣主你也別太憂心,幫主一向寬以待人,也許過不了多久,小葉子就又回上凌煙了呢?”

    “未必。”

    一男一女隨聲而入,俱是藍色服制,正是知音堂堂主唐影和禮義堂堂主趙無雙。唐影和楊一釗彷彿年紀,長髮颯然,身形健碩,眉目英朗不失瀟灑。趙無雙二十出頭,蛾眉皓齒,雍容雅步,剛正而又顧盼神飛。但此刻二人俱是一臉鄭重神色,快步走進廳中,向楊一釗拱手行禮:“參見少閣主。”

    楊一釗一見兩人,立刻迎了上去:“唐影,無雙,怎麼樣了?”

    趙無雙嘆了一口氣:“創世樓那邊已經炸了鍋了,小葉子只怕凶多吉少。”

    唐影沉聲道:“據昨夜目擊僕婦所言,事發之時,蕭幫主雷霆震怒,幾近癲狂,前所未見。事後蕭幫主已前往島後山洞閉關,無人知道他的現狀。”

    秋依水啊了一聲,一臉愁苦:“完了完了,這……”

    楊一釗回過身去,沉思片刻,下定決心,轉身對趙無雙叮囑道:“無雙,你馬上去找柴嵩,命他速速趕回。這段時間我要出去幾趟,我不在的時候,就由柴嵩暫代閣主之位。唐影,無雙,你們輔助柴嵩,日常事務照舊,彙報給柴嵩由他定奪就好,不用再問過我。依水,你留下,我另有要事安排給你。”

    趙無雙唐影果斷領命離開。待二人走後,楊一釗走到廳中書架前,扳開一個開關,取出一個白花小瓷瓶子,遞給秋依水,在秋依水耳邊叮囑幾句。秋依水聽完,點頭應道:“是,少閣主,我馬上去找他們。”她快步走到大廳門口,復又回身,粲然一笑,道:“少閣主,你可快點回來,我們……可等着改口呢。”

    楊一釗會心一笑,回屋換上一身水靠,便從離人閣後門溜了出去,來到洞庭湖邊,一個魚躍,矯健利落的翻身入水。

    他從小便在洞庭湖畔長大,對洞庭湖底的水路均是瞭如指掌。他手長腳長,且有武功加身,游到上凌煙對他而言,當真是小菜一碟。

    他一路游到上凌煙的北邊,趁巡島侍衛不備,翻身上岸。他一路藉助花叢灌木隱蔽,繞過各處侍從,很快便來到歷代幫主閉關的山洞處。

    他剛要走近山洞,忽然耳朵一動,已聽到有細碎腳步由遠及近而來。來人腳步輕盈,顯然身負深厚輕功。楊一釗迅速屏住呼吸,閃入身邊的花叢之中,撥開花叢的枝蔓向外看去。

    一襲綠衣經過。竟是任青眉。

    楊一釗看到任青眉推開閉關山洞的石門,走了進去,復將石門關閉。楊一釗四顧無人,鑽出花叢,悄沒聲息的移動到石門之前。石門建造之時在門板上留有數個小孔,以便使山洞內部空氣流通順暢。他便貼身到小孔旁,側耳靜靜聆聽。

    只聽任青眉道:“你鬧夠了沒有?你一向愛整潔,如今竟然這幅頹廢樣子,也不怕人看了笑話嗎?”

    昀汐沒有出聲,似乎並不理會。

    任青眉繼續道:“一個丫頭罷了,也值得你如此放任?你要記得你是天王幫幫主。就因爲一個女人不順從你,你就躲着不見人,像話嗎?”

    隔了好久,只聽昀汐嘶啞的笑了幾聲:“不見人……不見人不是正好嗎?”

    任青眉語氣有些不耐煩:“你這叫什麼話,想說給誰聽?”

    楊一釗聽出了任青眉的疾言遽色,心下不解。他從未見過任青眉如此。在他記憶裏,眉姐永遠都是溫柔的,雖然有時嚴厲,卻也是義正辭嚴,從未如此刻般失態。

    昀汐冷哼了一聲:“你我都明白,又何必兜圈子呢?你來……只不過想看我死了沒有吧?”

    任青眉的語氣急轉直下:“你是幫主,我是幫主夫人。幫主突然閉關,我只好一人獨撐大局,你以爲我很輕鬆嗎?”

    昀汐笑了:“呵呵……應付權鬥之術,任天王一向都是遊刃有餘。我不敢懷疑。”

    任青眉冷冷道:“我怎麼爲人處世,是我的事。我來只是想問你,你把這個丫頭賜給青荃,是什麼意思?你是想刺激他嗎?”

    昀汐笑道:“刺激他?刺激他什麼?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青荃從小養尊處優,又沒受什麼不可告人的傷害,怎麼會受刺激?”

    任青眉冷冷道:“這丫頭一進天王幫就備受你的寵愛,不僅如此,她居然還和你……你和她那點事情,全幫上下誰不知道。如今你居然把她賜給青荃,這不是對青荃的侮辱,又是什麼?”

    昀汐笑道:“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爲他小時候受過什麼虐待呢。你這個當姐姐的,操心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青荃也不是小孩子了,可以應付的來的。”

    任青眉一頓,隨即又道:“那小楊呢?那丫頭和小楊關係這麼好,你打算讓小楊以後怎麼面對你?”

    昀汐沉默了片刻,忽然詭笑道:“小楊?小楊是誰?”

    任青眉哼了一聲:“你還要不要好好說話?”

    昀汐哈哈一笑,笑聲冷峭:“這麼多年來,我一直都有好好說話。倒是你說的話,我是越來越聽不懂了。”

    任青眉冷冷道:“算了,你且躲你的清靜吧。再說下去只會兩廂難堪。好自爲之,蕭幫主。”

    腳步聲又起,顯然是任青眉要推門而出。楊一釗忙閃身躲在山洞之側。聽見軋軋數聲響動,石門開而復關,任青眉匆匆離開。楊一釗屏住呼吸,直等到任青眉走得遠了,他這才從暗處走出,回頭看了山洞洞門一眼,眼中風雲起伏。他不敢多做停留,轉身直奔湖邊而去。

    自上次被蕭昀汐打傷之後,因神夜來的照拂,李釐爲高嵐所忌憚。高嵐不願讓他接近自己的講武堂,便命他和薛悅暫居在第二層巫鴆堂之中。巫鴆堂已歸神夜來暫管,再加上薛悅的身份背景所懾,二人在巫鴆堂過得倒也算自由。李釐一心練功,準備迎戰神夜來。薛悅住在他近旁,不時在他練功之時加以指導。李釐本無甚武功根基,如今得了薛悅指點,對陸敵所傳之功也越發融會貫通,功力大有提升。

    是夜,李釐正獨自在房中打坐練習。薛悅忽然推門而入,帶來一個石破天驚的消息:“你的小葉子,被持劍宮的人抓走了。”

    如同一個驚雷炸在耳畔,李釐大驚失色,立刻跳了起來。持劍宮?那個專門懲治叛逆罪臣的持劍宮?怎麼會這樣?那個蕭昀汐不是很寵信小葉子嗎?怎麼會突然把她交給持劍宮呢?楊一釗這個笨蛋呢?爲什麼沒有照顧好她?

    薛悅見他反應如此劇烈,有點錯愕,但還是淡然道:“看來你也知道持劍宮是什麼地方。一旦被送去了那裏,想完整走出來,幾乎是不可能的。諸多高手尚且如此,何況那個手無寸鐵的小葉子。”

    李釐立刻抓起牀邊放置的風勾配在身上,簡短急遽的吼問道:“持劍宮在哪?”

    薛悅本想告知與他,哪知一看他這副急赤白臉的驚惶神態,又被他吼了一嗓子,心下喫味起來,咬住銀牙,也不肯說了。

    李釐心中火急火燎,哪兒還管她的小兒女情態,見她不說,轉頭就往門外衝。他剛衝到門外,便被薛悅一把拽住。

    聽得薛悅在他身後嘆了一口氣,道:“知道你急,你且在這等下,我有東西給你。”

    薛悅輕掩上房門,解開自己的外袍,從身上褪下一件青色軟甲,放在桌上,穿好外袍,這纔開門喚李釐道:“你騎馬往東走,大概三十多裏處有一個黑色堡壘一樣的建築,門口豎着兩隻惡龍雕像,那便是持劍宮了。房中桌上放的是薛家獨傳的青絲甲,你穿上它,再去不遲。持劍宮的十名劍客都很厲害,切勿輕敵。”

    李釐沉默片刻,這才進屋拿起青絲甲,低聲道:“多謝。”他披上軟甲,幾個箭步衝到門口,又復剎住,臉上一紅,嘴角細如蚊蠅的囁嚅道:“……剛纔態度不好,對不起。”

    薛悅聽他道歉,便心軟了。

    忽然門外傳來“噗嗤”一聲,似乎有人聽到了二人的對話,忍俊不禁。

    李釐薛悅俱是一驚,雙雙掠門而出。卻見楊一釗躲在門旁邊,面上一雙桃花眼直打量着薛悅和李釐,掩口輕笑。他一身紅色鋒銳營弟子的制服,肩上揹着一個小包袱,顯然是不知從什麼渠道潛行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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