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從軍數年,也曾手染鮮血,可那焯行走在這黃土壟間之時,也不由得心下惴惴。腳下的樹葉已積累成泥,但踩上去仍有咯吱咯吱的聲音,彷彿人磨牙一般,令人不寒而慄。
他定定神,手舉火把,一步步走到了亂葬崗的深處。
黑角寨寨民被陷害食用毒肉之時,他雖和小葉子傾力相救,但也有少許體弱之人,沒能等到救援,便即撒手人寰。這些喪葬後事,小葉子身爲女流不便,都是他那焯帶人做的。亂葬崗樹林雖迷亂,但那焯很快找到了正確的方向。
穿過一片幽暗樹林,便到了那幾座新墳佇立之處。
一位高大的灰衣道人正坐在墳前,背對那焯舉火焚香,口中低聲唸唸有詞,聲音低沉溫柔。道文雖長,且語句晦澀,但道人卻誦讀流暢,字字如珠璣落水,清晰明斷。
那焯聽得清楚,那正是超度往生的經文。他並不曾打斷,只默默的熄了手中之火,垂手站在一旁,靜靜的聽着。
那焯一怔,隨即撫掌笑了:“……敢問尊駕可是蕭幫主?”
灰衣道士一笑:“將軍觀察入微,見識過人,怪不得能絕地逢生,再入青眼。”
那焯拱手笑道:“蕭幫主謬讚了。在下一直以來守衛燕都城,不曾踏上前線。一直聽說蕭幫主風姿過人,道骨仙風,文才武略皆出旁人之上,今日一見,確實名不虛傳。”
昀汐微笑道:“雖然我昭胤王朝與燕金帝國乃世仇夙敵,但平心而論,天忍教之中,也有不少能人志士,只可惜各爲其主,不得不除。”
那焯笑道:“蕭幫主敢說這番話,足以見得是個心胸開闊的高士。在下還曾經疑惑,爲何以耶律羲燁將軍那般武功韜略之人,也能毀於你手,如今看來,實在是天命所歸。”
昀汐笑道:“將軍方纔說我謬讚,如今看來還需回贈給將軍纔是。”
那焯一笑:“非也,適才聽得蕭幫主誦讀經文,聲音沉穩,心思平和,並不因在下到來而出現慌亂或急切,可算得是不以物喜。如今幫主夫人被伏,幫主卻淡定如初,可算得不以己悲。如此安之若素,實乃難能。在下不過照實評判,有何謬讚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