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是我要說的一點。表面上看，此乃戰爭勝負，成王敗寇，一戰定權柄。可在我們心裏，這是我們必須要走的一條路。如果陛下在位之時，能廣施恩澤，使得國中昭胤遺民人心所向……我相信，就算蕭幫主再有才幹再有號召力，也做不到勸降整個燕都城的遺民倒戈。說真的，像我這種爾等眼中的賤民，所求真的不多，不過是三餐溫飽，生活幸福罷了。頭頂上頂着哪片天，真也無從緊要。所以，陛下，事已至此，怨不得別人。”小葉子坦然說完，微微一笑，“陛下畢竟是陛下，年高德劭，小葉子僭越了。”
厲帝回想良久，忽然一笑：“天真。”他推開酒杯，站起身來，昂首道：“若世界上都是聖人，這便不是人間，而是仙界了。但人就是人，永遠不能成神。”他自寶座身後取下一柄金光燦燦的長刀，抽刀出鞘，貼在面頰上輕輕摩挲良久，：“這刀跟朕征戰數十年，早已是朕的骨血。如今朕敗了，也不必留其於世。”
只聽咔吧一聲，金刀斷爲兩截。
厲帝折了戰刀，自懷中取出一物，笑了一聲，扔給那焯。
那焯伸手接住，低頭一看，卻是燕金帝國的玉璽。
只聽厲帝笑道：“你一直心懷怨恨，覺得家族破敗，皆因朕濫殺之故。然而朕當年殺你先祖，乃因你先祖罪有應得。朕當初兵行險着，誘使頡帝北上，你可知朕費了多大功夫？朕不光要餐風露宿，厲兵秣馬，臥薪嚐膽，舔血求生，還要在風雨飄搖之際，四處蒐羅重寶，去賄賂趙氏王朝那些永遠不會飽足的內臣饕餮，以爲內應。到底是皇天不負，居然被我買通了他身邊最受器重的寵臣和貴妃……”
厲帝笑道：“你倒知道不少。趙氏王朝擁有碧靈若許年，因而國運昌隆，在朕設計之前，朕也曾懼怕，傳說中的碧靈是否真的那麼厲害。趙氏王朝本就國富民強，軍馬齊備，再加上這不知真假的碧靈……萬一頡帝不上當，但憑朕微薄力量，硬碰趙氏王朝無異於以卵擊石。幸虧樂貴妃爲我獻了一計……她教我說，只要我謊稱北部山中有碧靈出沒，頡帝必然北上。朕依計而行，果不其然。然而就在朕即將得手之際，阿不罕族的族長，也就是你那焯的先祖，便如你今日一般，居然和外人勾結，致使頡帝亂中潛逃……若頡帝逃回昭胤，奪取先機，朕豈不是要前功盡棄，甚至要橫遭滅族之禍？然天命與朕，朕依舊建立了這帝國基業。”
“與外人勾結？”那焯追問道，“什麼外人？凌月王朝？還是拓靼部？”
厲帝一笑：“……朕說過了，聖人不常有，爭權之人卻遍地都是。如今時過境遷，朕也窮途末路，難道還要坐下耐心給你兩個小兒講故事麼？”他看了看宮外天色，笑了笑：“朕建國的那日，外面的天色也如今日這般，朝陽初升，血染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