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白日裏風平浪靜。

    到了夜間,蘇柏庭一早便上了榻。

    他終究還是個孩子,雖然心中已經明瞭,以屋內如今的佈置,便是來上十幾個殺手也不爲懼。

    可是,他還是緊張地縮在臥榻的一角,手中握着那柄小匕首,睜着一雙眼睛,警惕地盯着屋外的方向。

    突然,屋後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蘇柏庭幾乎是下意識地的打了一個哆嗦,才發覺自己全身上下都已經麻木冰冷,雙腿沒有任何知覺,莫說是下地,就連站起身都困難。

    就在此時,臥榻的帷帳被人一點點掀開。

    蘇柏庭擡起手,鋒利的匕首利刃衝着帷帳之外,雙手不住地打着哆嗦。

    待到看清來人之後,蘇柏庭才長出一口氣,擦掉自己額頭上的冷汗,“你怎麼來了?”

    瞧着蘇柏庭那副小心翼翼地模樣,雲彤不由淡然一笑。

    她直起身子,往外瞧了一眼,壓低聲音,“方纔下面的人來回稟,今日有一位給院子送菜之人走錯了路,竟然送到西院來了。”

    雲彤說完,便見芳華已經湊了上來。

    “你認爲他們今夜便會動手?”

    蘇柏庭挑動眉角,盯着雲彤,沉聲道。

    雲彤微微點頭。

    話音才落,便聽到屋外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雲彤立即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芳華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情,緊張不已,縮在一邊的角落之中,手中握着一根銀簪子,全身打着顫抖,警惕地盯着屋外的方向。

    蘇柏庭心中也是無比緊張,可是當着雲彤和芳華的面卻不好意思太過張揚,只微微舔動了兩下脣角,用眼角的餘光瞥了雲彤一眼。

    倒是雲彤,非但沒有半分緊張之色,竟然還隱隱約約之中有些期待,那雙眼睛灼灼有神,盯着屋外的方向,雙手緊緊地攢住腰間的小匕首,警惕地凝視着屋門。

    “吱呀。”

    隨着一聲門響動,奶白色的月光穿過黑暗鋪灑在地上,將地板映襯出一片白茫茫之色。

    月光之中,有個黑衣人探出腦袋,躡手躡腳地往屋中走來。

    他才邁了一步,便一腳勾到了一側的絲線。

    緊接着,便見頭頂的漁網順勢而下。

    那人想要往外退去,卻已經來不及。

    他被漁網死死地網住,半分也動彈不得。

    屋外之人想要將他拉出來,情急之下,竟然也被他帶進了網中。

    其他人見狀,立即往窗戶便跳去。

    窗戶一打開,屋內便四處都是‘嗖嗖’地利箭之聲。

    幾個人應聲而倒,捂着胳膊或是腿,倒在地上,來回翻滾,發出痛苦的叫聲。

    此時,屋外猛然之間燈火通明。

    緊接着,便聽到侍衛上前的聲音。

    蘇柏庭詫異地別過頭,盯着雲彤,“你不是將院子周圍的侍衛都調走了嗎?”

    雲彤見那些黑衣人已經被捉,這才安下心來,直起身子,隨意掃視了蘇柏庭一眼,肩膀上下聳動一番,“將明處的侍衛調走,便是爲了能讓暗衛更好地保護你。否則,你以爲就靠着我和芳華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真的能保護你?”

    說完,雲彤不再多言,徑直往外而去。

    暗衛首領一手拎着一個黑衣人,將他們推到雲彤面前,拱手行禮,“少夫人,所有闖進院中的黑衣人全部擒獲。請少夫人過目。”

    “辛苦諸位兄弟了。”

    雲彤說完,便快步上前,一把扯開幾個黑衣人臉上蒙着的黑紗。

    她別過頭,望了蘇柏庭一眼,投去一個疑問的目光。

    蘇柏庭的目光在每一個黑衣人的臉上都停留了足足五六秒的時間,卻對着雲彤搖搖頭,攤開雙手。

    雲彤詫異,挑動眉角,“一個都沒有?”

    蘇柏庭又一次搖頭。

    想不到,這些黑衣人中,竟然沒有一個是當日刺殺莊先生一家之人。

    雲彤不由有些失望。

    本以爲,自己設下如此計謀,將這些黑衣人盡數捉拿,總能尋得一兩個當日之人,想不到竟然會如此……

    “將軍。”

    院外傳來暗衛問安的聲音。

    雲彤暗道一聲不好。

    今日之事,爲了不讓俞滄闌插手,她特意叮囑不許任何人告訴俞滄闌,看來暗衛還是對他忠心耿耿。

    正思量着,俞滄闌已經走進院中。

    他眼瞧着院中跪着一批黑衣人,不少人都受了傷,捂着傷口,全身顫抖。

    雲彤立在屋門前,低着頭,一雙手背在身後。

    俞滄闌不悅上前,瞪着雲彤側臉,厲聲道,“爲何不許人前來回稟?”

    雲彤賭氣一般地嘟着嘴,哼了兩聲,“不許回稟你不也到這裏了嗎?”

    言畢,她擡起頭,卻正遇上俞滄闌惱怒的目光。

    雲彤心中一沉,蹙目又一次低下頭,輕聲道,“你朝務繁忙,我不想因爲這點子小事叨擾你。”

    “這是小事?那什麼是大事?”

    俞滄闌聞言,心中更是不悅。

    雲彤知道自己理虧,不敢多言。

    俞滄闌掃視了四周一眼,瞥了兩眼蘇柏庭,對暗衛擺擺手,“將這些人盡數帶下去,等我親自審問。”

    “你不能帶他們走。”

    雲彤忙上前阻攔。

    俞滄闌更是不滿。

    “這些人很可能和莊先生一家遇刺有關。莊先生的案子到底是誰所爲,與蘇柏庭的安危息息相關,你……”

    雲彤的話尚未說完,便被俞滄闌陰沉的目光盯了回來。

    她縮着脖子,喉嚨滑動,侷促不安,只得輕聲咳嗽兩聲來掩飾自己的尷尬。

    俞滄闌瞪着雲彤側臉,往前湊了兩步,上下打量着她,“你今日如此魯莽行事,就是爲了查明當日之事,好護住蘇柏庭的安危?”

    雲彤沒有解釋。

    倒是蘇柏庭生怕俞滄闌遷怒雲彤,匆匆上前,“雲姑娘也是因爲擔心我,纔會行此險招。好在部署周全,並未惹出事端,將軍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雲彤聞言,暗道一聲不好。

    這蘇柏庭難不成是上天派來折磨自己的嗎?

    他列舉京城百官相的時候睿智聰慧,怎麼此時倒是如此愚鈍?

    如若他不多言,或許自己撒撒嬌,俞滄闌的怒氣還能消散幾分,如今他倒是站出來說了這些廢話,這不是惹着俞滄闌發怒嗎?

    果真,蘇柏庭的話才說完,便見俞滄闌擡起頭,雙目陰沉,盯着蘇柏庭,右邊的脣角隨意向上勾動一二,冷哼一聲,“我咄咄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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