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頭愣怔着，看了看大哥哥，又看了看翁翁，抿了抿嘴道：“翁翁不喜歡飛飛，可沒有不喜歡我削飛飛的翅膀…”
翁翁拉了個小杌子坐下，示意許宣也坐下，小石頭也拉了個小杌子，在翁翁身旁坐了，翁翁笑了問小石頭道：“翁翁若是不喜歡你削飛飛，不許小石頭削呢？”
小石頭垂下頭，不言語，良久擡頭，看着翁翁道：“翁翁不會的…”
石頭朗聲笑了，衝着小石頭擠了擠眼睛道：“小石頭喜歡給飛飛削翅膀吧？”
小石頭也想擠眼睛，只是一擠眼睛，一個包子臉都擠成了一團，團着點頭道：“嗯嗯！喜歡！飛飛變得漂漂亮亮的，飛起來，多好看啊！”
石頭的笑意越發深了，柔聲道：“翁翁不許你做的事情，是不是都會說與小石頭，爲何不能做？”
小石頭又點了點頭道：“嗯嗯！”
石頭笑意淡了些道：“若是小石頭覺着翁翁說的不對，沒道理，小石頭還會做麼？”
小石頭撓了撓小腦袋，彆扭道：“再問問姨姨，嬸嬸…”
“若是姨姨、嬸嬸也說不能去做呢？”
小石頭癟癟嘴道：“那應當…就不能做了唄！”
“若是姨姨、嬸嬸覺着可以做呢？”
小石頭眼睛一亮，隨即卻皺着眉，輕聲道：“再去問問翁翁…告訴翁翁可以做…”
石頭眸光深沉，正色問道：“即便翁翁不高興，小石頭可敢告訴翁翁，爲何可以做？”
小石頭眉頭更緊了，抿了抿嘴道：“好好說唄…”
許宣在一旁聽着，忽的想起自己真正做過的決定，想的清清楚楚，做過的決定，就是決定不再去書院了…
自己大大方方的，對阿姊、李家哥哥說了緣由。
阿姊不滿，李家哥哥卻幫着他，說服了阿姊…
那一次，他才覺着自己立起來了！
許宣忽的發現，那位翁翁，靜靜的看着自己，朗聲道：“做了決定就去做！毋須猶豫！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才又低下頭，與小石頭道：“小石頭記住了，你覺得對的事，不會傷害了旁人，就去大大方方的說出來，大大方方去做！”
小石頭起身，拉着翁翁的袖子道：“翁翁，飛飛其實很好的，不要討厭飛飛了，好不好？”
石頭臉色一黑，伸手就打了小石頭的屁股！冷哼一聲道：“滾！滾去帶着你大哥哥找沙子去！”
“好嘛！大哥哥，我們去前頭找沙子！”
當晚，許宣拿出手稿，將夫子寫過的，整理出來，不曾寫過的，又收了起來。
看着那一摞夫子寫過的，一頁頁看着，越看越心慌，咬了咬牙，拿起一頁，緩緩朝着燭火迎上去，撲哧！火苗串了起來，許宣將燃起的紙張，放到了腳邊的火盆裏…
一頁一頁已經發黃的稿子，跟着滑進了火盆…
心依舊撲通撲通跳得厲害，許宣慢慢舒了口氣！
第二日，許宣與阿姊說，藥鋪要送一批藥材去姑蘇，自己想跟着車去，順道看看章先生。
還說道，每次都是章先生來看他，這次他想去看看先生…
許娘子點頭道：“不能空手去！章先生送了好些給我們，我問問你李家哥哥，看我們送些什麼合適…”
許宣默然，心道，最好的禮物，已經備好了…得知許宣去往姑蘇的時候，阿囡正在給姨母熬藥，姨母的眼神越發費勁兒了，又着急着趕針黹，上了火，還有些着涼。
請了郎中，開了方子，拿了藥，這幾日都在吃藥。許娘子來了，得知阿婆病了，特意拿了幾樣藥材，來看看阿婆。
阿囡在窗下熬藥，聽着姨母與許娘子就坐窗邊說話。
說了許娘子的阿弟去了姑蘇，她一個人在家，乾脆端着針線來串門，一壁說話，一壁做活計。
阿婆問了問院子裏的活計，許娘子攔着道：“不急，該有的都有了，如今正在蓋房子呢！耿管事說了，蓋好了正好用上新的！搬進屋子之前，做好了就成！”
阿婆也安了心道：“要入冬了，就怕耽擱了，萬一忽然變天可就麻煩了，還是要提前備好纔是！”
“您就不能少操些心？如今喫着藥呢！若是阿囡聽到，只怕要說我，招惹着您說這些！”
“好好好！不說了！不過我跟你說啊！阿囡手可巧了！如今做的比我好呢！還不要我做！要我好生養着！”
“這可是您的福氣呢！得了這麼個乖巧的外甥女兒，不比親生的差半分！”
“我就跟老頭子說呢，跟親生的一樣，又伶俐又孝順！我跟老頭子辛苦了大半輩子，沒享過什麼福，如今阿囡來了，倒享了阿囡的福了！”
“還是老人說的對啊！享福要晚些，不能享早了，您這樣的，纔是正正好！”
“我就是愁啊！阿囡要找個什麼樣的人家纔好！我們才安心！”阿婆忽的想起許娘子家的阿弟，不行！不能跟許娘子說這個了！
“您急什麼啊！有月老呢！您這是要搶了月老的活計！”
“不搶！不搶！我跟老頭子說了，尋摸些好的尺頭，給阿囡備起來！那些好的可不是時時都有的！旁的家裏沒有，尺頭可是要給阿囡好生備下的…”阿婆一壁覺着不能跟許娘子說，一壁又忍不住唸叨。
許娘子的確想到了自家阿弟，是不是也該準備着！阿囡是個好的，只是阿弟似乎提起阿囡，就僵硬着一張臉，以後若是過起日子，也這麼僵，就不合適了，再看看吧！
若是依着許娘子，阿囡是最最合適不過的！
只是阿弟性子有些弱，阿囡又太強了些，算了，再四處相看相看…
“是了！您如今也不必管其他了，那些針線都歇一歇，養好了身子，只管將阿囡的嫁妝備起來，那些纔是需得您好生掌掌眼的！”
“對對對！我就是這麼想的！你也過來幫我看看，我如今眼神真不好了，比不得從前，比不得年輕時候了，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