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海閉了閉眼,依舊沉聲道:“出家人不打誑語!句句是實,貧僧是來渡人的,女檀越這屋子就同居養院一樣,還需尋出不潔淨之物,家宅方能平安無事,不然只怕…”
“只怕什麼?你倒是說說看!”小狐狸越發不耐煩,只尋思得了機會,真是要收拾了這個討嫌的和尚!
法海皺着眉,嘆道:“那些不祥合之言辭,貧僧實不願說!”
“法海!你這是在打誑語!你穿着一身海清,唸的幾年經,就可以滿大街指摘何爲祥和,何爲不祥合?何爲不潔淨?這世上當真就只有你一個和尚?就只有你能唸的真經?錢塘周遭那許多出家人,人家皆低頭唸經,擡頭行善!從不胡亂指摘旁人!就你跳出來,四處彰顯些許見識?佛祖教導弟子,教導衆生是如此麼?你翻出經文來,究竟那部經書,那句經文,是如此教導?”
“阿彌陀佛!我佛慈悲,普度衆生,慈悲爲懷!”
“佛祖曾曰,世無不平事,只有不平心!法海,你生了顆不平心,故視人爲妖,視祥和爲不潔淨!你該回你的金山寺,好生修煉你的這顆不平心!你忘了何爲衆生相,你着相了!”
法海猛地擡頭,看着臺階上的小娘子,莊嚴肅穆看着自己,不禁有些猶豫…可再擡頭望望屋頂,那一絲絲妖氣,又放不下心!
“福生無量天尊!”
法海、小狐狸一同轉頭望去,卻是石頭道長出場了!
石頭道長一揮拂塵,打了個稽首,法海也忙着回禮,口宣佛號:“阿彌陀佛!”
“是法海師傅吧?久仰久仰!久聞大名,今日得見,三生有幸!”
小狐狸滿腦袋黑線,三生有幸!老石頭撒起謊真是不眨眼!
只見那法海竟是抖擻起了精神,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不知道長道號…貴寶觀哪裏?”
石頭道長卻不理他,徑直望着裁縫鋪屋頂,輕聲道:“您說的那個…貧道也看見了,不過您再仔細端詳,那個不潔淨委實無礙,不傷人的,您不妨且等等,貧道聽說這一家是要搬走了的,您不必如此掛懷!”
“幾時搬?”
“快了!就這兩個月吧!”
小石頭隔着門,聽不清這僧道二人嘀咕些什麼?
想起纔剛姨姨說的,是一位道長半碗湯滅了火,記得之前大姊姊也是這麼說的。一時忍不住好奇,又將門推開了些,卻見姨姨回頭看着門縫!
被發現了!小石頭急忙合上門,卻被姨姨攔住了!
小石頭怯怯看着姨姨,卻見姨姨笑眯眯的伸手拉住了他道:“來!小石頭!”
牽了小石頭出來,小狐狸附耳道:“你看着那個和尚,記下了!是個愛管閒事的和尚!以後要小心這人!”
小石頭急忙看了看那個和尚,點頭記下了,又看着道長問道:“姨姨,就是這個道長半碗湯滅了火麼?庫房的火?”
小狐狸沒想到小石頭會這麼問,猶豫道:“這個…你要問問你翁翁和你師兄的師傅,你應該稱他師伯吧!”
小石頭牽着姨姨的手,看着那僧道二人嘀嘀咕咕走遠了…
莫名不喜歡那個被姨姨罵了一通的和尚,姨姨說的,愛管閒事的和尚,討嫌!
但是…小石頭拉了拉姨姨的手,看了看關着的大門,輕聲道:“姨姨,進屋阿婆定會問,師傅可摸了摸我的頭,有沒有給我念,怎麼辦?”
額!
小狐狸乾脆,伸手摸了摸小石頭的頭頂,笑道:“摸啦!”
又對着小石頭唸了一通“四海諸境,各路神佛,保佑小石頭長命百歲,福壽綿長,巴拉巴拉…”
“聽見了麼?”小狐狸眨巴着眼睛問!
小石頭支棱着點了點頭!
“那就是念了!走!進屋!”
就在衆人眼瞅着,李大捕頭怎得沒了動靜的時候,縣衙緝拿了王大、王二、鄭家大舅子、鄭家拉石料的、趙家三郎,趙家請的梓人,一干人!
還貼出告示,這三家在給居養院修葺房子之時,置備不當,導致居養院走水,懲處杖刑四十,但因給居養院修葺屋子本是善舉,體諒三家皆本心從善,減半處置,且由三家出銀修繕居養院。
居養院的耿管事則因走水,被罰杖刑。
許宣得了消息,暗歎,這是各打五十大板,算不算和稀泥呢!只不過這樣子,倒是叫人不得不暗生敬畏。
李君甫親自,將打了板子的耿管事送回耿家。郎中已經等着了,幫着褪去衣褲,看了傷勢,道無礙!
衆人這才安了心!
郎中施針止了血,又敷了棒瘡藥,再開了活血化瘀的湯藥方子,收了診金,拎着出診的箱子告辭道:“還要去那幾家看看!”
這一陣杖刑的人有點多,幾家郎中也忙了起來。
鄭大官人帶着鄭富貴,探望了大舅子,送了些銀錢來,幫幫大舅子。轉身對自家娘子道,家裏銀錢不少了,孩子的前程纔是最要緊的!
趙家大郎接了三郎回家,又偷偷送了藥材、銀子給那位梓人,以示安撫。
三郎卻憤憤不平道:“怕甚!那拉石料的還不是一樣,得了鄭家的郎中看病!”
趙大郎一個耳括子打了過去,怒其不爭道:“一頓板子還沒打夠你?縣衙是用得着某家的銀錢,可這世上缺有錢人麼?是知縣寬厚,不然藉着此事,將幾家滅了,幾家的錢財還不是任由他取了去!某又能如何?你又能如何?”
趙三郎這才嚇出一身冷號,喃喃道:“他不敢吧?”
王大王二被管家擡回來,一直安安靜靜,不吵不鬧,王大官人一一去看了,傷得不重,曉得是手下留情了!打聽了這次的杖刑都不重,果然只是告誡一番!
轉身就叫管家趕緊的去居養院,好生守着,帶着人謀劃起來,將房子該修的修,該重新蓋的,重新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