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很安靜，後面書架上的書籍呈列排放，井然有序。
林嫺帶了個耳機，躡手躡腳地走到一邊，另一隻手上拿着兩本練習冊，連着說話的聲音都悄咪咪：“心姐，我現在在圖書館，你快點告訴我這兩本哪本更難。”
沈心看着她小心踱步的慫樣，嘖了一聲說：“你鬼上身了？”
居然會去圖書館，還問她這種奇葩問題。
“纔沒有，我認真的，到底哪個難？”林嫺揪着問。
看着她手上的練習冊，沈心頓了一下才認真地回答：“右邊。”
最起碼還是初中的。
“好。”林嫺利落抽出了右邊的一本，走出了幾步才掛掉視頻。
沈心看到了出現在視頻一角的側臉，瞬間瞭然。
是那天晚上的男生，她記得好像還是學生會副會長來着。
三中圖書館。
林嫺收了手機回到座上，她託人搞到了葉瑾沉電話，連同在這裏自習的消息一起。
旁邊人看書的眼神專注，時不時在草稿紙上演算着什麼。側臉輪廓清晰，下顎線流暢，安靜認真，冷清雋秀。
不知道是不是室內暖氣開得太大的緣故，他金絲眼鏡下高挺的鼻樑冒出了幾滴若隱若現的虛汗，在陽光的照射下泛着剔透的光，淡漠又禁慾。
林嫺鬼使神差地伸手擦拭。
被她突然的舉動驚嚇到，葉瑾沉拖着椅子往後退了一步，凳角摩擦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響，後桌人投來怪異的目光。
葉瑾沉穩了僵住的背脊，沉聲說道：“你做什麼？”
林嫺看着他的反應，只覺得好笑：“怎麼，摸一下就這麼大反應，沒被女人碰過？”
“……”
葉瑾沉眼神暗了暗，無視掉她打趣的目光，將椅子拉回原處。
剛要提筆就又感受到旁邊人的靠近，他斜了身子，“你到底想做什麼？”
他們加上這次也才只見過三次而已，他實在不明白她到底爲什麼可以這麼心安理得地對他做着如此親暱的動作。
聽着他語氣中隱隱帶上慍意，林嫺見好就收，將練習冊移到他眼前，語氣輕柔：“我不會，你能不能教教我。”
女孩離得很近，似有若無的清香一陣陣飄進他的鼻腔，身上莫名一陣燥熱，但葉瑾沉面上一片依舊冷清：“我不會。”
“放屁！”林嫺說話向來直接，朝他凳角踢了下，“三中高三級第一名，不會做這種題？”
她都打聽到了，葉瑾沉，成績優異，表現良好，是一頂一的好學生。
“不會。”葉瑾沉皺了下眉，直接了當。
“……”
時間靜默幾秒。
“葉瑾沉。”林嫺叫他。
“……”葉瑾沉沒理會她。
“葉瑾沉。”林嫺又叫，聲貝大了許多。
他無奈轉頭，剛要開口眼前就湊近一張美豔的臉蛋，脣上傳來的柔軟觸感讓他直接僵住，酥酥麻麻的電流傳遍全身，臉連同耳朵都紅了個徹底。
林嫺離開後還一臉玩味的舔了下脣，看着他的美目流轉。
沒想到這人看起來冷冰冰，脣卻溫熱得很，關鍵……還他媽軟。
葉瑾沉僵了幾秒。
然後猛地起身，桌角都被他撞得移了位，但他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一樣，一骨碌收拾就匆匆離開。
回頭看了眼，確定人沒有跟出來才鬆了口氣。
到了公交車上葉瑾沉稍微冷靜下來，擡手摸了摸自己下脣，鼻腔內彷彿還能感受到那股果糖清香，很甜。
窗外的高樓大廈迅速倒退形成一片糊影，他有片刻的失神，心底好像被蒙上了層輕紗，朦朦朧朧的看不清任何東西。
手裏多了張校牌。
……
晚上7點半。
沈心在華都十字大酒店門口下了車。
街邊喧囂嘈雜，霓虹燈閃爍，燈紅酒綠，一片氣派之景。
作爲華都最奢華的酒店，“十字”絕對擔得起，其設計裝修均以金色爲主，牆邊鍍金線，飾品鑲金珠，頭頂巨大的吊燈發着亮黃色的光，恍得人頭暈。
她其實有點納悶，白敘居然會喜歡這種壕得如此沒人性的地方。
而且這種酒店，往好聽了說是聯誼交流的高級場所，往難聽了講其實也就是販毒涉淫的據點，什麼牛魔羣蛇都有。
這些沈闊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帶她感受過。
一路走到頂層，沈心接受到了各種異樣的目光。
一臉乖相的少女身上穿着潔白的裙，看起來年齡不大，五官出奇精緻，裸露在外的肌膚如瓷玉般嫩白，步緩徐徐，純粹至極。
在這種混沌地方顯得格外突兀。
白敘他們定的是VIP包廂，侍者帶她到頂層就停下了。
“十字”這點做的很好，絕對保護客戶隱私。
頂層只有4個包廂，白衡他們定的是右手邊最裏面的那個，很好找。
沈心站在包廂門口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頭髮，保證一切完美才緩緩推開門。
然而門還沒完全推開，她就頓住了。
被迎面濺上了一陣黏膩的不明液體，還帶有一股子鐵鏽味。
沈心被迫眯了眼，擡手抹了眼皮，指尖被染上一片鮮紅。
她愣了愣，還沒來得及擡眼，地面上又滾過來一小物件，在她腳尖前停下，亦帶上了些許腥紅。
燈光很亮，沈心一下就看清了。
那是一截斷指，斷面處不斷涌出的腥血沿途染了一路，遏止在她的腳下。
她心下一陣戰慄，手臂上雞皮疙瘩瞬時起來。
擡眼望去，主座上的人一襲黑衣，指尖煙霧繚繞，五官精美，黝黑的眼瞳依舊如她初見一般，死寂無物，看得人心底發涼。
腳邊跪着兩個男人，其實一個一隻手拿着小刀，另一隻手放在椅子上，小拇指處一片血肉模糊。
沈心努力抑制住胃裏的翻涌，只留下一句“抱歉”就匆匆離去。
看着消失在樓梯口的背影，白衡從拐角處吞雲吐霧地走出來，哼笑了下，眼底暗晦不明。
……
“敘哥你怎麼了，怎麼不喫啊？”白衡抿了口紅酒，看白敘怔坐在座位上，依舊保持着他進門的那個姿勢，眼神閃了閃。
白敘盯着他看了一瞬，然後才淡淡開口：“你喫吧。”
說完就獨自走到落地窗前，點了支菸，有一搭沒一搭地吸着，背影說不出的冷清。
白衡不動聲色斂了眼中神情，自覺禁了聲。
白敘吸了口煙，俯瞰着偌大落地窗前的繁華夜景，思緒有些縹緲。
他怎麼會不明白呢？
白衡故意叫她過來，讓她看到那些畫面。事實證明他是對的。
他清晰地在她眼裏看到了恐懼，甚至是厭惡。
這就厭惡了嗎？可這僅僅只是冰山一角。
他喜歡血，喜歡黑暗，喜歡一切能讓人害怕的東西。
血能讓人興奮，黑暗令人享受。
別人都說血是腥的，但他覺得是甜的，別人都討厭黑暗，但那卻是他最享受的環境，別人恐懼的模樣在他看來賞心悅目。
他於荒頹中睜眼，亦從灰燼中重燃。
他們，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