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邊一塊巨大的青石上，坐着位身材瘦小的孩童。
他頭髮亂糟糟的，臉上都是泥垢，身穿破爛滿是補丁的衣服，衣服極不合身，又窄又小，露出髒兮兮的小臂和小腿，看上去活脫脫就是一個小乞丐。
這就是來到新世界的俞瑾。
藉着水面，俞瑾面無表情地打量着自己這身新裝扮，足足看了一炷香的時間，肚子“咕咕咕”地叫了起來，感受到五臟六腑的不滿，他才嘆了口氣站起身來。
四周都是樹木，看上去不像有人居住的樣子。
俞瑾掃了一圈，隨手撿起一塊趁手的石塊，目光落在清澈的河水中，搜尋片刻，手中的石頭猛地擲了出去，速度極快，濺起一個巨大的水花。
水花落下，水面恢復了平靜。
俞瑾擡腳跨入水中，彎腰將一條被砸暈的魚撿了起來。水流有些湍急，小小的身子在其中彷彿要被吞噬一樣，俞瑾沒有在意，穩穩當當站着水中，直接找了個尖銳的石塊劃開魚肚子，就着清水開始處理魚。
俞瑾剛將魚架上升起火開始烤魚，就聽到了一陣清越爽朗的男音，聲音裏滿滿都是嫌棄。
“哪來的小乞丐，動作還算麻利，誰教的？”
俞瑾偏頭循聲看去，只見不遠處一棵樹上躺着道白色的身影。他掃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低下頭專心致志地旋轉着手中的木棍。
見俞瑾不回答，樹上那道白色的身影坐了起來，聲音突然揚了幾分，“哼，不僅是個小乞丐，還是個小啞巴？問你怎麼不說話？”
聞言，俞瑾悠悠開口，稚嫩的聲線很是清脆，“我是個小啞巴，啞巴怎麼說話？”
一聽這話，那人刷地從樹上一躍而下，“你這小乞丐居然戲弄我，你知道我是誰嗎？”
俞瑾盯着手中的烤魚，隨口敷衍道，“不知道。”
片刻的功夫，那人已經到了俞瑾身前。
來人看上去是個年輕男子，五官俊朗，劍眉星目，一襲白衣，黑髮飄飄，身後揹着把長劍，不說話的時候倒是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模樣。不過一開口就毒舌得很，“哼，沒禮貌的小乞丐。”
單憑男子這招式動作，俞瑾就知道他身手不凡，不過看他的樣子除了毒舌點對自己並無殺意，於是便置之不理。
男子撇撇嘴，“瞧你這髒兮兮的樣子，恐怕做出的東西也難以下嚥。”話雖這樣說，他卻在俞瑾對面坐了下來。
見俞瑾不搭理自己，男子也沒再說話，不過目光若有若無地落在俞瑾手中的烤魚上。
突然他看到俞瑾不知從哪弄了些顏色各異的粉末灑在烤魚身上，男子眉一皺，立刻出聲了，“喂，小乞丐，你撒的這是什麼東西，能好喫嗎？花裏胡哨。”
聞言，俞瑾擡眸看向男子，見他目光中滿是惋惜，瞥了一眼手中的烤魚，突然明白了什麼，不禁一笑，回答道，“調料。”
男子矜持地點點頭，抱着手輕哼了一聲不再開口。
片刻後，一陣濃郁香味從烤魚身上傳了出來，那味道飄得老遠，真是讓人垂涎欲滴。
俞瑾眼睛微眯，鼻尖輕輕動了動，嘴角露出一抹滿意的神色，隨後直接拿起串着烤魚的架子似乎打算直接喫。
“喂喂喂！小子，你就這樣喫啊。”男子口中的稱呼已經從小乞丐變成小子了。
俞瑾擡起頭看向男子，眨眨眼露出幾分迷茫似乎有些不解，“不然呢？”
男子站直身子，微微擡起下巴，對着俞瑾清咳兩聲。
俞瑾裝不懂他的意思，低下頭準備喫魚。
“你這個蠢……”男子話音一轉，“這裏還站着位老人家呢。”
俞瑾疑惑地打量着四周，“哪裏？”
見狀，男子眉一橫，氣道，“你這個蠢小子！”
“哦——”俞瑾作出一副才明白過來的模樣，“你想喫啊？”
“什麼你你你的，沒禮貌的小子。”男子哼了一聲，“我是看你一個人喫不完那麼大條魚，想幫幫你。”
俞瑾咧開嘴露出一個單純的微笑，“我能喫完。”說着，俞瑾低頭咬了一大口魚肉，髒兮兮的小臉上滿是享受的意味。
男子臉一黑，“……”
一陣突兀的響聲傳了出來，“咕~咕~”
俞瑾擡起頭，恍然大悟地瞄了一眼男子的肚子，大聲感嘆道，“原來你也餓了啊！”清脆的聲音恐怕二十米內都能聽到。
男子咬牙道，“……你這個小乞丐，沒想到你長得傻了吧唧的，聲音倒是挺大！”
俞瑾一臉無辜。
看着俞瑾這副軟釘子似的反應，一向毒舌的葉白衣也懟不出話來，只得換了個話題，“小子，我是葉白衣，你叫什麼名字。”
葉白衣清了清嗓子，“俞瑾啊，你想學功夫嗎？”
“不想。”
見俞瑾這副只顧喫毫不在意的模樣，葉白衣頓時就急了，這再喫可就喫完了，“喂，你小子別軟硬不喫啊！你知道多少人想認我做師父嗎？”
俞瑾悠悠道，“不知道。”
“瞧你這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俞瑾眼中滿是笑意，欣賞這葉白衣這副氣急敗壞的樣子，美人就是美人，生起氣來也怪好看的，俞瑾感覺心裏美滋滋。
“你要喫的話也可以啊……”
一聽俞瑾有鬆口的跡象，葉白衣眼睛微涼，擡手抽出長劍，凌厲的劍風掠過，河中擊起十幾條魚掉在岸邊，他挑挑眉，“小子，這些夠了吧？”
“？？？”俞瑾愣了兩秒鐘，開口道，“我不要這些魚，你給我表演個節目，我就分你喫。”
聞言，葉白衣的眼睛猛地瞪大，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俞瑾，“什麼？！你這臭小子真是大言不慚。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俞瑾無所謂地開口，“不喫就算了。反正你有那麼多條魚，你自己烤吧。”
葉白衣掃了一眼四周，四下無人，於是語氣緩和了幾分，“小俞瑾，要不……你換一個？”
俞瑾堅持道，“不行。”
葉白衣氣急了，“你這小乞丐，我收你做徒弟這天大的好事都不要，非要……目光短淺！短淺至極！”
葉白衣這反應讓俞瑾生了幾分你戲弄他的興趣，直起身子看向葉白衣，“你劍舞得挺好看的。”
“哼，你小子還算有點眼光。”
“世上哪有白喫白喝的好事，你舞劍吧，換魚喫。”俞瑾眼睛亮晶晶的。
葉白衣就差指着俞瑾的鼻子說話了，“舞劍！你小子沒毛病吧！你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嗎？居然敢吩咐我舞劍！”
俞瑾忍住笑意，認真道，“我再給你烤一條。”
葉白衣依舊拒絕得徹底，“不行！”
“兩條。”
葉白衣語氣鬆動，“……不行。”
俞瑾攤攤手，作勢站起身來，“那算了，我走了。”
見狀，葉白衣趕緊攔住俞瑾。
自己要是再不喫東西可就要被餓死了，再說這小子手裏的烤魚聞着也太香了……
他嘴上滿是不樂意，“喂！我真沒見過你怎麼難哄的小子。快烤快烤，一條也是烤，兩條也是烤，直接給我烤三條。”
俞瑾忍住笑意，裝作勉強地答應了，“那你開始吧，可不要糊弄我。”
葉白衣瞪了俞瑾一眼，一把抽出劍，“誰糊弄你，你以爲誰都像你一樣。”
只見葉白衣身形飄逸，勢如破竹，手中的長劍隨心而至，似乎就是他身體的一部分……
等到俞瑾烤好魚，葉白衣這才收起劍，他飛快到了俞瑾身前，抓起一條魚就開始吃了起來。
他喫東西的速度很快，彷彿幾十天沒有喫過飯一樣，不過動作不顯粗俗，而且長了一張好臉。俞瑾暗忖，看着他喫飯倒是挺有食慾的。
很快，葉白衣就喫完了，他心滿意足地摸了摸肚子，難得鬆口道，“這麼點魚，也就夠我墊個肚子，勉勉強強，說起來我還虧了，不過沒想到你小子手藝還不錯。”
俞瑾笑了笑，沒說話。
葉白衣這才發現，俞瑾臉上的污漬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洗乾淨了，一張臉脣紅齒白，看上去倒是機靈可愛。
長得還算能入目，這手藝也過得去，看上去根骨也不錯……嗯，雖然自己很多年不收徒弟了，但還是可以勉勉強強帶在身邊。
“小子……”
葉白衣話還沒說完，俞瑾就開口了，“不拜師。”
“……”
葉白衣雙目微睜，“你以爲我想收你啊！真是個沒臉沒皮的小子。給你舞劍我還虧了呢。”
聞言，俞瑾面不改色地點點頭，笑眯眯道，“既然這樣，我就先走了。”說着，他將火用水撲滅，然後轉身就離開。
看着那個小小的背影離開，葉白衣臉上氣憤的表情收了起來，目光沉靜。
俞瑾淡笑的聲音傳來，“葉白衣，後會有期。”
葉白衣心裏惋惜這魚下次要什麼時候喫上了，低哼一聲，“沒禮貌的俞瑾小子，後會無期。”
除非以後有好喫的，否則後會無期。
葉白衣在心裏又默默補充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