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王德發的一生 >第七章 終如願得貴子
    正月裏依然天寒地凍,這也是王德發這麼多年過的最冷清的一個正月。外面寒風吹着,他坐在屋子裏熬着罐罐茶,兩個娃娃餓了就喫饃饃,渴了就喝他熬的濃茶。日子一天天的過,王德發掰着手指頭每天盤算着女人肚子裏的孩子啥時候出來。

    一天中午喫完飯,王德發靠在大門邊曬着太陽,隊裏的老陰陽從門前走過,看了看王德發,又環視了一下他家的周圍。然後慢通通地走到王德發跟前聊起了天。老陰陽確實在隊裏像是個能人,知天地、通鬼神,婚喪嫁娶等也都離不開他。在老人嘴裏流傳着這樣一個故事。老陰陽年輕的時候,有一天他經過現在隊長家的門口,隊長那時候還在他媽的肚子裏。老陰陽就是那麼一瞥,然後給隊長他媽說這個孩子可了不得呢,將來能當官呢,隊長他媽半信半疑。這麼多年過去了,老陰陽都已經進入垂暮之年,現在隊長也如他當年所說,既是隊長,也是支書,大小也是個官。這件事就給老陰陽奠定了名聲,方圓但凡有事要打整的,都來找他。

    老陰陽看着王德發,蠕動着自己的嘴巴,慢慢地說:“王會計啊,最近家裏有事啊!”王德發聽到老陰陽這話,其實並沒有那麼的驚訝,以老陰陽的眼睛,沒啥他不知道的。但是王德發倒是很想知道老陰陽的說道。

    “老叔啊,來,來,晌午太陽剛好,來坐會,我看你也走累了!”王德發一邊說,一邊把老陰陽往大門門檻上扶着坐下。不是王德發小氣不讓一個腿腳不便的老人進屋歇歇,正月的大中午,太陽曬着的地方比屋子裏面可是暖和多了。王德發把自己的旱菸袋拿出來,取了一張煙紙給老陰陽捲了一根旱菸,自己拿着那根老煙槍,給煙鍋裏添了點菸葉子,兩個人就坐下邊抽着煙,邊聊了起來。

    “老叔,你是咋看出來家裏最近有事的啊?”王德發嘴裏嘬了一口煙,邊吐邊問。

    “你家女人好久不見了啊,你家這事和你女人有關,是好事,但也不是好事,禍福相倚。”老陰陽眯着被煙燻的睜不開的眼睛說。還真不能不服陰陽的神奇所在啊。

    “王會計,多的我也不能說了,人走的這路啊,一是要對的起自己,二也要對得起別人。處世一輩子,不管在高處,還是在低處,害人之心不可有,斷子絕孫的事不能幹!”老陰陽的話點到爲止,沒有多說,要是被人請去看個事情的話,說完這兩句話就該收錢了。老陰陽抽着王德髮捲的旱菸,舒坦的曬着太陽。

    王德發心裏服這個陰陽,不僅因爲他是長輩,關鍵是他確實有兩把刷子。但要給個明白人的話,通過察言觀色,也都能知道個事情的大概。你想,王德發的女人這都快大半年的沒見人影了,哪怕就不是個陰陽,可能能猜得到王德發的女人有事。可陰陽厲害的地方就是,他能給出個建議,至於這建議有用還是沒用,那都另當別論。

    “老叔,你說的對啊,你看我家女人,這去孃家照顧她媽都快多半年了,家裏沒個女人,我這日子也是窩囊啊。老叔的建議呢,德發也記在心裏,能讓你老人家說句話,也是我的榮幸了。”王德發客氣地說。

    “那就好啊,行了,你曬着,我走了!”老陰陽似笑非笑的咳了兩聲說,煙也抽完了,起身走了。

    王德發看着老陰陽的背影,一邊琢磨着他剛纔的話,一邊又掐着手指頭算孩子啥時候出來。

    時間過的很快,轉眼到了二月二了。王德髮帶着王成龍和王來弟去街上的理髮館把頭髮給收拾了下。倆娃鬧着要喫豆豆,王德發想了想,回家用推子把自己的頭髮簡單收拾了下,索性就騎着車子,一前一後馱着兩個娃就往丈母孃家走。他這兩天總是心神不寧,心裏比較忐忑,想着會不會最近要生了呢。趁着二月二,帶着娃去舅舅家,也能很好的掩人耳目。

    要說這大半年最苦的就是王德發女人了,有家回不了,畢竟兩個孩子在家待着呢,當母親的心在孩子身上一點都不爲過。眼看肚子一天天大起來,她連門也不能出。雖說在孃家,大家也都遷就她,街坊領居不會走漏風聲,但偶爾也有外村的人過往,不得不防。這半年多,王德發的女人憋的慌。看着王德髮帶着兩個女兒過來,她欣喜萬分。又是給娃娃滿把滿把的塞炒好的豌豆,又着急忙慌地準備給他們做喫的。

    “我感覺最近可能要生,肚子越來越大,有時候還一陣一陣地疼。”王德發女人看着他們狼吞虎嚥的喫臊子面,不緊不慢地給王德發說着話。

    “是這,要真是現在疼的話,估計離生也不遠了,我回去把隊裏接生婆馱過來,讓她在這多住幾天,把孩子生出來再走,也就是多給點錢的事,你看咋樣?”王德發喫着面,在嚥下去的空檔給他女人說着話。

    “行呢,我也是這麼想的,那你回去了趕緊給帶過來,這老三跟我懷成龍和來弟的時候一點都不一樣,在肚子裏鬧騰的很,我覺得應該是個兒子。”王德發女人說。

    “看肚子確實沒她們兩那個時候大,前些日子我碰見隊裏的老陰陽了,他說咱家有好事,我估摸着他是算到了你會生個兒子。但我總覺得他話裏有話,沒說完。”王德發說。

    “老陰陽當然不能說透了,那言外之意肯定就是這孩子一出生,你的會計工作還能不能幹了,罰款能不能交上的問題,都是大問題。”王德發女人說。

    “行了,就這樣,我先回去張羅接生婆的事,儘量讓她能早些過來,守着你生出來這個孩子。其他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回了,讓倆娃收拾一下趕緊上車子。”王德發起身邊走邊說。

    雖然正月剛出頭,但明顯王德發在工作上已經不如之前上心了,別人可能發現不了,但隊長心裏很清楚。剛好回來的路上碰到了隊長,隊長的一些寒暄之詞讓王德發更加擡不起頭,這孩子一出生,不僅自己得受牽連,隊裏的計劃生育工作也必定會在全大隊裏墊底,那隊長的臉往哪放,一連串的問題,也是一連串的麻煩。

    什麼都沒有現在去找接生婆守在王德發丈母孃家重要。王德發懷揣着兩瓶酒,天麻麻黑的時候就朝接生婆家走。這個活王德發左想右想接生婆會不會答應,計劃生育工作組的和大部分接生婆都是有聯繫的,誰家叫着生孩子,這些消息工作組的門清。

    “喲,王會計,這晚上了你咋過來了。到我這來的,可都是叫着去接生的啊,咋得?你家又要生啊?”接生婆是個嘴快的人,說話也不過腦子,王德發一聽臉上一股驚悚的表情,莫非這接生婆早就知道自己有三胎了?

    “啊呀呀,王會計你看我這嘴,你哪能再生啊,你堂堂一個會計,咋會超生呢!怪我這張嘴,怪我!”接生婆很討趣的賠着不是。

    “我這次來呢,還真是要叫着你去給我家女人接生呢。”王德發明顯確認的語氣,倒也直接,不拐彎抹角。

    “王會計,嫂子去孃家不是照顧她媽,難道是躲計劃生育去了?”接生婆問。

    “是的,前兩個孩子都是你給接生的,你比較熟悉,這次呢,我想叫你提前幾天過去守着,你放心,錢我給你按天付,就是希望你能先暫時給我保密,別告訴工作組的,等孩子生出來,啥都好說。”王德發眼睛也不看接生婆,低着頭慢通通的說着。

    “王會計,你這可是爲難我咧,我去哪接生,工作組的都一清二楚啊,即使我不說,我這要幾天都不在,紙包不住火的。”接生婆說。

    “這你放心,這樣吧,你這次呢,就給我這個老會計一個面子,你就說去趟你家遠房親戚,只要孩子哭着出來那一刻,你給我幫的這個忙就算是成了,你看咋樣?”王德發還是不緊不慢,略帶請求的口吻。

    “行呢,王會計,我跟你去一趟,我看還得是晚上走,知道的人越少,這事就越安全,今天是來不及了,要不就明天晚上,你把我馱過去,你看咋樣?”

    “能成,那就明天晚上,天黑我過來接你。我走了,你忙着吧!”王德發轉身離開。

    二月出頭天比之前是暖和了,往回走的這段路上,擡頭,滿天都是閃着的星星,低頭,是坑坑窪窪的路,這路走的就像他這過去的半生,雖然沒有什麼大起大落,磕磕絆絆卻不斷,尤其是無後的悲哀讓他喘氣都感覺帶刺。

    第二天傍晚,天快要黑的時候,王德發騎着自行車去接生婆家,她正在整理自己要用的工具,還有一大部分在鍋裏煮着消毒呢。王德發耐心地等着,一切就緒後,兩人就朝王德發丈母孃家出發了。

    在孩子出來之前這個時間段太敏感,王德發把人放下就匆匆返回了。他給他女人說好了,生了之後就讓小舅子親自過來送個信。

    等待的過程是非常的煎熬,到底是男娃還是女娃,王德發那焦急的心情誰都沒法體會,只有他自己知道。

    一天、兩天,沒有啥消息。第三天,也沒什麼音信。王德發想着到底還能不能生了,第四天他準備要睡覺的時候,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王德發從炕上跳起來就往大門跑,是小舅子。

    “男女?”

    “男娃!”王德發聽了之後話都說不出來,喜極而泣,有後了,王德發終於有後了。已經是三個孩子的爹了,要說這陳規陋習,他不是不明白,但他還是在心裏狂喜:“無後爲大,我這大事解決了!”至於孩子的出生帶來一連串問題,可能已經到了臨界點,就等一個爆發的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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