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靜能清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楊公子?”
嘗試提醒了一下。
可剛上前,她卻突然發現,楊易的氣息竟然紊亂了!
有靜從未見過楊易氣息紊亂。
哪怕是在羊脂湖底,面對着魔主柳天,他都能處之泰然。
可在這裏,云溪澗的蛛巢,看着一個瘦骨如柴的女人動作陷入了靜止。
難道。
他們認識?
有靜狐疑的同時,有種窒息的感覺。
楊易將先前刻意壓制的念力,無意識地釋放出來了!
再這麼下去,肯定會驚擾到附近的魔蛛,從而引發騷亂。
她想上前提醒。
但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動彈!
被楊易身上散發出來的,宛若實質的灰黑念力,給定在了原地。
脆弱的神識在極冷與極熱中煎熬遊走。
不得不說。
楊易的心境亂了,對於外界的變化,並未上心。
他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莊呈露。
也沒想到兩人會以這種形式見面。
此刻的莊呈露枯瘦如柴,身子蜷縮在一起,就連皮膚和衣物,都是粘連着的。
若不是蜷縮身子中,那根標誌性的竹節手杖,楊易根本辨認不出。
只是,當初在宗門時。
大長老曾說,莊呈露的玉牌印記,已經磨滅,楊易以爲莊呈露已經死了。
可看現在,她好像還吊着最後一口氣?
“莊師姐?”
楊易壓抑着自己的氣息,喚道。
咔!
一隻眼球驀然向他轉來。
銀色月光下,和着繭囊中的黏液,以及枯白頭髮,滿是絕望、枯寂。
楊易心跟着一顫。
他見過這樣的眼神,當初在白沙城闖入賴兆飼養的母獸巢穴時,那母獸的眼神,跟這如出一轍。
只不過,莊呈露青春靚麗的形象,一直記憶在他的腦海中,此刻和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一對比,頓時有一股強烈的衝擊。
已經,死了麼……
楊易抱着莊呈露,總共也沒感受到多少重量,那隻眼球,似乎是唯一有光彩的東西。
但即便是這顆眼球,也不過是依靠着一道殘念支撐而已。
本身的莊呈露已經死了。
確認了這一點後,楊易情緒複雜,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沒說話,反倒懷中的莊呈露有了動靜。
吖吖叫着,同時手指顫動,似乎是想給他指明方向。
楊易順勢望去,那裏是云溪澗的深處,一股莽荒的氣息從中散發出來,震懾着一切想要靠近的生靈。
“是爲了引路,所以纔在死後,留下了一道不願消散的殘念?”
楊易此刻明白過來了,但也覺得特別唏噓。
忽然,他聽聞懷中的身體微微啜泣起來,低頭一看,發現那隻眼睛,竟流出了眼淚!
然後緩緩閉上,再也沒有睜開。
也許是完成任務,釋然了,也許是覺得委屈。
自己大好年華,卻稀裏糊塗葬送在了怪物口中,至死也沒有個人樣。
楊易感覺到懷中的身體,又輕了幾分。
他嘆息一聲,憤懣難當,一口氣淤積在胸口,難以發泄。
在見過了這一幕之後,如何能心平氣和?
別說他與莊呈露有着同門情誼,就是陌生人,也難免會因爲對方的遭遇感同身受。
這種手段,實在是陰暗得上不了檯面。
誰能想到,執掌一國的公輸氏,竟會用活人哺育黃泉果樹?
若是直接殺人也就算了,但像這種不斷榨取式的摧殘,爲天地所不容,與魔修無異!
沉吟片刻。
將莊呈露的身體背在了身後,用黑袍罩住。
等楊易回過神來時,卻發現自己的念力,已經延伸出數百步的距離!
整個蛛巢大半面積,都在他念力的籠罩之下。
所有的魔蛛清醒了,但卻動彈不得,抖抖索索地發出悲鳴之音。
若聽久了,還能聽出一絲求饒之意。
楊易無動於衷。
想必當初被囚禁於此的人們,也是這樣的悲涼吧?
他心念一動,念力轉瞬成爲絞殺之勢。
只聽噗嗤一聲,所有的魔蛛在這一刻被蹂躪成了一團漿糊。
大量濃液飈飛,惡臭至極。
楊易不管不顧,繼續控制着念力絞殺。
一些魔蛛的實力達到了化念,光靠一次,絞殺得並不徹底,需要重複操作。
而楊易就在這種重複中,身上的戾氣逐漸變重。
周身的念力,也在潛移默化地發生變化,灰黑之氣愈發濃郁。
有靜看得觸目驚心。
由於她曾在百花宗傳承的時候,和楊易有過神魂交融,所以清晰地知道,楊易此刻的變化,究竟意味着什麼。
“楊公子!”
她立刻是出聲道。
頂着楊易念力的壓迫上前,擊掌拍了一聲。
啪!
聲音清脆。
看似尋常,對於楊易來說卻是剛好將他從迷失的狀態喚醒。
他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
身體沒有什麼變化,彷彿剛纔不斷濃郁的灰黑之氣,像是在做夢。
又看了看四周。
所有的魔蛛都被他碾成一團。
地下河上覆蓋的蛛絲,早就已經被大量的魔蛛體液浸染,一滴滴渾濁的液體流入地下河,向着遠方流去。
“……”
楊易神色複雜。
自己剛纔差點因爲莊呈露而失去理智了?
實在詭異!
來不及細想這些,云溪澗這邊的動靜,引來了蛛谷守備。
大量人馬高舉着火把,前赴後繼。
其中不乏通神境高手!
“朋友遠道而來,不如隨我回去敘敘舊如何?”
火把的火光中,一道中年身影緩緩走出。
“是蛛谷的谷主,竇全!”
“一身橫練武功,肉身力量極強,尤其是八蛛拳,已經修煉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和他打,需應付他的八隻手!”
有靜瞭若指掌,上前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