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一品女仵作 >第七章 純正爺們
    池時毫無動容。

    她走到了曹老頭的棺材前,又仔細的驗看了一遍,然後脫下了自己的手套。

    “陸錦,把麻姑的屍體帶回縣衙去,我的事情已經了了,剩下的,都是你的事了。”

    她說着,袖子一甩,撿起了靠着牆放着的油紙傘,一個翻身,上了小毛驢,向來的時候一樣,悠哉悠哉的離去。

    雨淅瀝瀝的下着,陳曹兩家的人,紅着眼睛,恭敬的對着她行了禮,目送池時遠去。

    等她走遠了,靈堂裏的人又開始嚎哭了起來,那劉村長蹣跚的腿,朝着撲騰着,趴地就跪,“我的老哥哥們,我養出這等虎狼之子,實在是對不住你們啊!”

    ……

    “英雄莫怪,池時並無惡意,他一心只想斷案,對於旁的,都不放在心上。雖然說話不中聽,但其實是一個很好的人。”

    站在那裏,指揮着追過來的捕快們,處理善後事宜的陸錦,悄悄地走到了周羨身邊,輕聲說道。

    周羨正拔着那棺材釘,被他這麼一靠近,頓時慌了神,猛的一拔,臉上的笑容扭曲了幾分,“無妨。有本事的人,傲氣一些,也是常有之事。”

    “只是我有些好奇,便是這池家家主,也不好意思自稱一句爺。池時小小年紀,怎麼得了九爺這個稱呼?”

    陸錦一聽,不自覺的擡起了手,他覺得自己的胸口又有些疼了起來。

    “我們祐海每年有個武南節。在縣誌裏記載,很多年前,祐海出過一個極其厲害的大將軍,名叫武南,當時逢亂世,武南庇護全縣鄉民,是了不得的大英雄。”

    “是以在他生辰的時候,祐海都會有盛會,比拼他的成名絕技,胸口碎大石!”

    周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麼絕技?”

    陸錦驕傲的挺起了胸膛,“胸口碎大石!池時已經連續九年得了魁首,誰見了他,不豎起大拇指,贊上一句真爺們!”

    周羨久久沒有說話。

    陸錦見他被震懾住了,鬆了一口氣。

    這人衣着華貴,又說的一口官話,一看就是出身不凡。池時容易得罪人,他慣常是這樣,先服軟後武力打擊,來替池時善後的。

    “我們祐海偏僻,外鄉人很少,這東山村沒有客棧。雨下得久了,路滑得很。英雄若要進祐海縣城歇腳,該早往回去纔是。”

    “陸某還有公務在身,便不打擾了。”

    周羨回過神來,笑了笑,“我們待雨小了些,再回去。陸捕頭公務要緊。”

    陸錦衝着他點了點頭,領着一羣捕快,擡了麻姑的屍體,又押了兇手,出了陳家的大門。

    周羨看着他遠去的背影,收回了自己的視線,給了一旁的侍衛常康一個眼神,兩人隱藏在人羣中,悄然的離去。

    “公子,麻姑死了,這次祐海,咱們算是白跑一趟了。這池仵作雖然有幾分本事,但在京師,也不是沒有這麼厲害的仵作。”

    周羨走在雨中,藉着雨聲,倒吸了一口涼氣。

    先前有棺材釘堵着,他還不覺得那麼疼,現在拔掉了,簡直每走一步,都是酷刑。更不用說,一會兒他還要騎馬回祐海縣城!

    周羨沒有說話。

    常康以爲他心中難過,忍不住多嘴道,“公子,雖然線索斷了。但是當年之事,未必就只有麻姑這麼一個知情人。那些人一夜之間,全都消失不見了。”

    “我們以前以爲他們都死了,可是麻姑……至少證明,那些人並沒有死,麻姑就是一個鐵證。我們能夠找到麻姑,就能夠找到其他的人……”

    “去麻姑家中,看有沒有什麼線索。再去縣城,找池時。”周羨步子邁大了幾分,少邁一步,少疼一次!

    常康忙追了上去,疑惑的問道,“找池時做什麼?案子已經瞭解了。”

    周羨咬了咬牙,還能幹什麼,當然是報仇!

    ……

    祐海的雨,到了夜裏,也未停。

    縣衙的仵作房裏,油燈不停的跳躍着,讓牆上的人影,彷彿活過來了一般。

    池時拿着一根針,認真的縫着。

    “文書我已經寫好了,就在桌案上。等麻姑的遺體縫好了,照老規矩,要添福齋的夥計,送她上路吧。”

    陸景靠着牆,靜靜地看着她。

    “我今天還對那個周羨,誇了你是一個好人。”

    添福齋是池時開的棺材鋪子。池時總是到處撿屍,一些無名氏,亦或者是像麻姑這樣的,她都讓添福齋的人,尋了個地方,將他們給安葬了。

    祐海又窮又亂,卻是永州唯一一個,沒有亂葬崗的地方。

    “我本來就是一個好人,這也需要誇獎嗎?還有,周羨是誰?”池時波瀾不驚地說着,手下飛針走線。

    躲在大樹上,等着池時出來套麻袋的周羨,咬了咬牙。

    老實說,他瞧着池時縫線的樣子,覺得自己身上穿的衣服,有些扎得慌!一旁的常康,早就牙齒打起架來,“王……公子……要不咱們算了吧!”

    “你很討厭周羨?這祐海縣,只要你見過的人,你連他們祖宗八輩都記得,沒有道理偏生不記得他。”

    池時愣了愣,搖了搖頭,“不認識的人,何談討厭?我只討厭花。”

    她第一次見到周羨笑,明明是冬天,卻感覺所有的花都開了一般。然而她最討厭的就是春日,最不喜歡的就是花。

    一到百花盛開的時候,她總是打噴嚏流淚不止,簡直煩不勝煩!

    陸錦鬆了口氣,輕輕的笑了笑。

    他同池時一塊兒長大,還當真沒有瞧見過,他討厭什麼人,當然,他也沒有喜歡過什麼人。

    “你既不討厭他。於情於理,也該有所表示纔對,比如送些藥去,畢竟你用棺材釘紮了他。”

    池時的手頓了頓,“是這樣嗎?我看他身患重病,命不久矣。若是死後無人安葬,我可以幫他送終,畢竟我就是做這個的,我也只會這個。”

    陸錦的嘴角抽了抽,得虧人不在,不然聽着這話,傷口要氣崩開。

    “你聽我的,拿藥去探望他。他來頭不小,還是不交惡的好。”

    池時“哦”了一聲,顯得異常乖巧起來。

    她一心撲在驗屍上,對旁的事情,並沒有多少興趣。陸錦這般說,這般做就是。

    “一會兒去喫碗陽春麪,今日是你第一天來祐海縣衙當仵作,哥哥請客,就算是歡迎你了。”雖然以前這仵作的活,也都是池時乾的,但是這般正式的任職,今天還真是第一天。

    池時縫完最後一針,打了一個結,點了點頭,“啊!我想到送什麼藥了。”

    蹲在樹上的周羨,揉了揉自己的鼻子,“走了,回去了。”

    他豈是那等心胸狹窄之人,一個胸口碎大石九年奪魁首的人,他再怎麼打,還有碎大石來得疼?還不如今兒個好好回去睡上一覺,等着這囂張跋扈的池仵作登門示好!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