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一品女仵作 > 第三十四章 越逼越近
    池時當然知道。

    命案一發生,零陵縣衙的人便立即趕到了。久樂扣門,那麼大聲,卻沒有人來開門,沒有道理,這邊發生兇殺,他們便有感應的出來了。

    只能說,陳縣令一開始就領着衙役們,在這附近巡邏。

    他們知曉,在這個時辰,零陵城中,會有命案發生。

    “那麼地點呢,有沒有什麼規律?”

    池時一邊問着,一邊跟着擡着屍體的衙役們,自然而然地朝着衙門裏行去。

    那陳縣令伸手想攔,卻被周羨給叫住了,他一扭頭,便瞧見周羨的手中,放着一塊寫有大大楚字的令牌。

    陳縣令腿一軟,剛要跪,卻被周羨用眼神制止住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頭,噓了噓,又看了一眼走在前頭的池時,輕輕地點了點頭,然後大步地追了上去。

    待他們都進了門,陳縣令的一張臉,方纔恢復了幾分血色,他輕嘆了一口氣,擡起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子。

    “九弟神算,等你進去一觀零陵圖,就知曉了。”

    池惑說着,腳步一拐,領着池時便去了縣衙的北側。在這裏有一間巨大的堂屋,裏頭一字排開,擺了七具屍體。不用人說,衙役們自動的將剛剛被割喉的那位繡娘,放在了第八個空位上。

    在那堂屋的牆上,掛着一幅人手繪製的零陵縣地圖,上面用硃砂點了七個紅點兒,每一個點兒上,都標有數字,一目瞭然。

    池時皺了皺眉頭,“離縣衙的位置,越來越近了。兇手好生猖獗,竟像是一步一步地,逼將過來。”

    池惑點了點頭,引着池時到了第一個放置屍體的桌案前,“我用咱們池家祕法,護住了屍體。因此尚未腐爛。這頭一位死者,是賭坊裏負責收利子錢的混混,諢名叫昆二。”

    “屍體是在大骷髏酒館的茅廁裏被人發現的。整個人倒插了進去,酒博士說他那日喝了好些酒,走過去的時候,腳步虛浮,是以一開始,被當做是自己不慎跌落的。”

    池時皺了皺眉頭。

    這倒是十分的古怪,從時間還有地點來看,這兇手十分的囂張,生怕旁人不知曉,這些命案之間有關聯。那麼,爲何第一個殺人手法,如此溫和,掩蓋成了意外?

    “疑犯應該是極其自負,在挑釁官府纔是,這第八件案子,當街割喉,更符合他想要炫耀的心情”,池時說着,撩開了那蓋着屍體的白布。

    池家祕法,能夠保持屍體三十天不腐,但擱置得越久,這屍體便越發的發青灰,看上去就像是即將異變的殭屍一般。

    死者昆二是收債的地痞流氓,身量十分的高大,乍一眼看去,並沒有什麼明顯的傷痕。池時想着,湊近了幾分,從懷中掏出一副手套來,將死者的頭往旁邊撥了撥。

    “脖子上,有明顯的御痕,他是被人推進去的。兇手擔心他不會死,用一個鈍器,戳住了他的脖子,將他往下按。昆二的手指沒有任何的傷痕,應該醉得十分的厲害,幾乎沒怎麼掙扎過。”

    她說着,皺了皺眉頭,“兇手是新手,且昆二若是反抗,他不是對手。這淤痕很有意思,是一個圓環形狀。”

    正在這時,周羨同陳縣令,也一同走了進來,他搖了搖扇子,插話道,“會是柺杖或者武者使用的木棍麼?”

    池時頭也沒有擡,“不是。極有可能是竹子。柺杖下頭尖,戳上去是一個圓點;我剛纔夾斷的那種木棍,戳在人身上,是圓,而不是環。”

    “竹子就不一樣了,中間是往下凹的。這個大小,我瞧着,應該是吹火筒,或者是竹掃帚的柄之類的。”湖湘之地,竹製品很多,隨處可見。

    站在一旁的陳縣令聽着,驚訝地睜圓了他的綠豆眼,他看了一眼池惑,又看了一眼池時。這都是姓池的,人與人之間的差別,怎麼就這麼大呢!

    池惑也驗了屍體,可他說的,遠沒有池時詳細。

    池時並沒有理會旁人所想,又走到了第二具屍體旁,這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婆子,即便是死了,從她眉心那深得能夠夾死蚊子的皺紋,還有厲害的三角眼,也能夠看得出,這個人不是個善茬兒。

    “第二位在祐海頗有名氣,大家都管她叫秀夫人。秀夫人以前年輕的時候,便守了寡,拉扯着兩個兒子長大。這兩個兒子都十分的爭氣,中了秀才,是城中人人尊敬地教書夫子。”

    “秀夫人自己也當夫子,教女德,在她住的那個巷子口,還立着她的貞潔牌坊。秀夫人被人發現,吊死在迎春橋。”

    池時看了看秀夫人的脖子,又看了看她的手指,接着池惑的話道,“她是被人勒死的。掙扎的很厲害,手指甲斷掉了,裏頭有血痂,她抓傷了兇手。不光如此,她的脖子上也有抓痕。”

    “她不想死,很用力的扯脖子上的麻繩。”

    池惑點了點頭,一開始的趙仵作,並沒有發現。但是他跟在祖父身邊學了這麼多年,這麼明顯的傷痕,沒有理由會看錯。

    “這第三個……”池惑說着,有些不忍,聲音都低沉了幾分,“這第三個,是個孩子。”

    池時眸色微沉,準備掀開白布的手頓了頓,又將這布掀開了來。這屍體比之前的幾個,都有可怖許多,孩子的整個臉,都發青發黑,嘴脣發紫,一看便是中了毒。

    “這孩子名叫李得寶,李員外老來得子,所以給取了這個名字,叫做得寶。”

    池時循着聲朝着門口看去,只見那張捕頭,走了進來,他說着,低下了頭,緊了緊拳頭,“李得寶是我的親外甥。那是一個晌午,我阿姐在歇晌的時候,他從後門跑出來玩耍。”

    “玩得口渴了,小廝便回去給他取水喝,就這麼眨眼的功夫,再回來,他就倒在了家門口。不知道是誰,拿着放了砒霜的糖水,給他喝。”

    池時看着那張捕頭,無語地說道,“你臉上的疤痕,翹起來了,重新貼一貼。”

    張捕頭一愣,伸手摸了過去,慌忙的將那疤痕使勁地按了按,“大人生得和氣,我若是不凶煞些,怕鎮不住場子。”

    池時哦了一聲,同周羨兩個人四隻眼睛,齊刷刷地看向了陳縣令。

    謊言!什麼生得和氣,分明就是陳縣令實在是生得太不嚴肅了,來告狀的人,十個有九個忍不住哈哈哈,另外一個憋不住話,大喊王八羔子,咆哮公堂吧!

    被池時這麼一打岔,張捕頭地悲慟少了幾分,他看向了第八位死者,有些複雜的說道,“池仵作說得一點都沒有錯。那人名叫醇娘,是錦繡閣的大師傅,擅長繡貓蝶。”

    他說着,頓了頓,“繡樓裏的人說,醇娘來縣衙,是有要事,要稟告陳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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