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一品女仵作 >第一一八章 殺人籤(十四)
    林祭酒聞言,更是腦子一嗡,他衝到了林禹面前,對着他就是一個耳光扇去。

    林夫人見狀,慌忙攔在了林禹跟前,哭道,“你打他做什麼?你要打他,便先打死我!”

    “我禹兒小時候,良善的很,我還記得有一回踏春,我同他二叔母一塊兒去釣魚,我釣到了一條大青魚,高興得很。禹兒卻是哭了,他尋丫鬟要了藥膏,每回他受傷了,我都給他擦那個。”

    “他用小手,沾了藥膏,擦在了魚嘴上,然後對着魚吹,說呼呼,阿孃說,呼呼就不疼了!”

    “這麼好的一個孩子,不就是記性差,背不得書,天生沒有什麼書心份麼?我知曉你們林家世代書香,個個都有才學。我兒子他做不好……這麼多年來,你們是怎麼磋磨他,怎麼打罵他的?”

    “他本來那麼好,若是現在……”林夫人說着,噎了一下,又道,“若是現在,變壞了,害了人,那也都是你們林家人逼的。”

    池時聽着,挑了挑眉,“這話我聽着有點耳熟!”

    那車伕忙接道,“您忘記了,今兒您才扇了我一個大嘴巴子,說不打我就生氣,所以您打我,那都是被我討嫌的樣子逼的。”

    池時十分讚賞,這京城的人,磨礪磨礪,就同佑海的人一樣有眼力勁兒了,“甚好,孺子可教。不管是天生的壞,還是被逼變壞,壞就是壞,無可辯解。”

    池時說着,看向了待在林夫人身後的林禹,“廢物,怎麼着,害人照搬你爺爺的殺人書,說話還要躲在你娘後頭,等着她來說麼?”

    “別人喫飯長腦子,你倒是好,這麼多年,光長了個子呢。林禹,從林家丁憂回京之後,那些殺人籤的案子,便都是你犯下的。今晚你殺車伕,被我們抓了個正着。”

    “那殺人簽上的字跡,同你一模一樣,車伕也能指證你,就是那個殺人的人,認證物證俱全,你何從狡辯?”

    林夫人還要說話,卻是被林禹猛的一下子推倒在地。

    他朝前走了一步,胸膛劇烈的氣氛,雙眼都要冒出火來,“你罵誰是廢物?”

    “誰無能狂吠,誰就是廢物。”池時說道。

    “你!沒錯!殺人籤的主人就是我!你現在抓到我,有什麼值得得意的呢?已經發生了十七樁案子,你們卻是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發現。這樣的官府,這樣的仵作,不是廢物,誰是呢?”

    池時點了點頭,“你倒是說了個人話,我也覺得,他們身在局中,像是眼睛瞎了一樣,就你這種敗類,他們都看不見。”

    池時的話音剛落,人羣中卻是一個人猛衝了過來,“你還我女兒命來!”

    池時扭頭一看,只見先前不言語的蘇仵作,手中拿着一把剖屍的小刀,朝着林禹便衝了過來,林禹武藝在身,哪裏怕這個,他率先出擊,擡腳就想朝着蘇仵作踹去。

    可那腳劈下來的瞬間,卻是被一隻手牢牢的握住了。池時對着他勾了勾嘴角,只輕輕的一拽,他那條剛接上的腿,又脫臼了出來。

    蘇仵作見林禹受困,停下的腳步又加快了起來,他舉起小刀,朝着林禹的面門扎去……

    池時揹着手,靜靜地看着,那小刀在離林禹的眼睛一線之隔的時候,突然又停了下來,不停的在空中顫抖着。

    蘇仵作將那小刀一扔,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他哭得撕心裂肺的,鼻涕眼淚打溼了衣襟,像是三歲的孩童尋不到自己的母親……

    林禹瞧着那落地的小刀,愣了許久,直到蘇仵作的哭聲變小了,變得有些悶悶的,變成了大人牙醫又剋制的哭聲,林禹方纔又開了口。

    “我一直知道,祖父有祕密。我是林家的嫡長孫,林家以科舉發家,家中不論老小,也不論腦袋聰明還是不聰明,統統都讀書。我父親當年是狀元,現在是國子學祭酒。”

    “我母親是京城有名的才女,都說她若是兒郎,定是能夠高中。我一開蒙,祖父就對我寄予厚望,只可惜,我平平無奇,不聰明,記性也不好,唯獨只有一筆字,還算看得過去。”

    “祖父嫌我丟臉,時常叫我去他那兒開小竈。他教我讀書寫字,教我雕刻,一旦我的進度他不滿意,便不讓我喫飯。可是無論如何,我都還是平平無奇的那個我。”

    林禹說着,看向了池時,“你也看到了,科舉在即,我卻連書都背不得。”

    “我真正發現祖父的祕密,是在他死了之後。我是長孫,雖然不才,但是也分得一部分東西,其中便有一箱子祖父的藏書。守孝生活無趣,我翻那箱籠的時候,在箱籠底部翻出了一個夾層。”

    “裏面便放着一本殺人書,還有一整套,二十四根殺人籤。我的字是祖父教的,我一眼就能夠看得出來。他精通易術,又擅長刻字,京城許多寺廟的籤,都是祖父所刻。”

    林禹說着,笑出了聲,“那時候我才明白,平日裏高高在上,道貌岸然的祖父,竟然是個殺人狂魔。不是很可笑麼?就連殺人,祖父都透着一股子討人厭的傲慢。”

    他說着,又垂下頭去,再擡頭,又是一臉的嘲諷,“更討人厭的是,我想破了腦袋,都想不出比祖父更厲害的殺人手法。我越看,越覺得這辦法驚豔絕倫,祖父殺人十餘載,都沒有被人抓住。”

    “他高高在上的觀望着,宛若一個神。”

    “平日裏,他們都把我踩進了泥裏。我也不想這麼平庸,我也不想讓人失望,可是有什麼辦法呢?我天生便是如此,再怎麼努力都不行。我也想做神,讓萬人敬仰,讓所有的人,都不會再瞧不起我。”

    “於是我回了京城之後,便下定決心,要繼續祖父未完成的事業。”

    林禹說到這裏,擡眼看了一下父親林祭酒,“我不知道找誰合適。正好,韓叔父在邊關受了傷,他的兒子中了進士,平日裏沒少嘲諷於我。於是,我便選了他,作爲我的第一個目標。”

    “可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王琴師不但不聽從,他還把這件事,告訴了蘇仵作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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