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一品女仵作 >第二三五章 夜闖高門
    萬家燈火寂滅,上元節的一日,便結束了。

    陳家的門房打了個呵欠,和着衣衫往榻上躺去,這起子功夫,不會再有人登門了。明日乃是十六,陛下開筆,早朝恢復。

    家中各房的老爺同公子們,上朝的上朝,去衙門的去衙門……東方天不亮,他便要醒了,那會兒紫氣東來,打開門迎接新一日的祥瑞之氣,乃是陳家多年的老傳統了。

    門房想着,揉了揉眼睛,剛欲沉沉睡去,就聽見了拍門的聲音。

    “砰砰,砰砰!”又是兩聲,他有些不耐煩的站了起身,拿起了一旁的燈籠,朝着門口走去,“這麼晚了,誰啊!”

    他說着,將門打開了一道縫兒,透過那縫隙一看,只見門前站着一個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年郎,他的手中提着一盞胖乎乎的小魚燈,肩膀上還扯着一根繩子。

    “送禮!”少年的聲音清脆無比。

    門房提着燈籠照了照,順着那繩子看了過去,一下子睡意全無,只見那繩子的盡頭,拴着幾個直挺挺地人,他們被疊在了一起,像是一堆草包一樣,一動也不動……

    門房腿一軟,瞬間跌坐在地上。

    陳家乃是豪門大族,過年來送年禮的人,不知凡凡,可他還是頭一回瞧見,一送送來兩疊具疑似“屍體”的。

    他想着,艱難的爬起身來,跌跌撞撞的朝着裏頭跑去。

    池時搖了搖頭,將繩子砍斷,把其中的四個人,拴在了門房邊的大柱子上,拽着其他四人,朝着屋子裏頭走去,她每走一段路,就像是踩着了墓底的機關一般,一盞盞的燈亮起。

    沒有走出去多遠,陳家起身的人便迎了上來。

    站在最前頭的是一個拄着柺杖的老者,他的頭髮花白,太陽穴微凸起,雙目閃着精光,因爲起來得急,只穿了白色的中衣,披着一件大皮披風,便急匆匆的走了出來。

    “豎子爾敢?來人啊!此子殘暴,連殺八人,竟然還敢招搖過世,簡直就是無法無天!別說你不過是個小小的仵作,便你就是周羨,我大梁律法也必誅之!”

    池時將手中的繩子一鬆,仰頭看向了屋頂,“周羨,他要誅你!”

    老者臉色一變,朝着屋頂看去,周羨無奈地搖了搖手中的扇子,從屋頂上輕飄飄的落了下來,“池九你也太急了些,有什麼事情,就不能等到明日再說?”

    池時指了指身後的人,“我等得了,可有些人,生怕我等太久,將那把柄證據,不要錢似的,往我手中送呢!你們說是不是?”

    她說着,朝着老者走近了一步,挪開了身子,將身後拽着的四人,大大方方的展露在了衆人面前,有那膽小的婦人瞧見,驚呼出聲,隨即暈了過去。

    “要不人說,人老成精呢!去殺我的,的確有八個人。可是我瞧着你家門房不機靈,留個空門自己個就跑了,於是大方的留下了四個,給你麼看門了。”

    “您老人家都沒有瞧見呢,就能夠未卜先知,果真令人佩服!”

    那老者臉色一變,還沒有言語,就聽到池時又道,“不過呢,這眼睛是成精了,耳朵卻是不好,這四個人,都大喘着氣呢,哪裏有半點不適?不信您過去摸摸,就他們那脈搏,比您老人家的,還要有力多了。”

    “我心地好,見他們殺人累了,又沒有馬車坐。這不是幫你們將這羣酒囊飯袋拽回家了麼?雖然我也同意,他們都是廢物點心,但您老人家也不能隨便亂扔不是!”

    “留着留着,怕不得將來,還多八個擡棺材的。”

    池時這話一出,陳家人都憤慨了起來。

    陳霖面色陰沉的走了出來,死死的盯着池時看,“世侄這是作何?我們陳家對大梁盡忠,對陛下盡忠,雖然無爵位在身,不敢以功臣自居,但也不是任由你這般羞辱的。”

    “我阿爹在朝爲官多年,雖然如今已經病退榮養,但是當年,先皇亦是曾經誇讚他爲了大梁鞠躬盡瘁!我見你年紀小,又看在你阿爹的面子上……”

    “若是你現在快快離去,今日之事,便作罷!不然的話,這件事我們陳家必將追究到底!”

    池時伸出手來,鼓了鼓掌,“這演戲演得久了,還真當自己個是個角兒了!是要追究到底,畢竟你們派了八個人來殺我一人,這份恩情,委實難忘。”

    池時說着,神色一肅,“陳霖,你再怎麼裝完美,也掩蓋不了你的虛僞。你的妻子楊安芷被人侮辱死了,你毫無動容,反倒替兄弟徐青冥打抱不平。”

    “說你替徐青冥打抱不平,這麼多年,你眼睜睜的看着他前途喪盡,又毫無作爲!光看你的嘴,簡直髮出了道德的聖光,再看你的作爲……”

    陳霖說得怪好聽的,實則既沒有去拯救楊安芷,甚至都沒有去關心她一下;口口聲聲說信任徐青冥,可也沒有見他伸出任何的援助之手。

    “先前我一直在想,怎麼就那麼巧呢,上元節你們出遊,楊安芷身爲陳家少夫人,身邊一定是丫鬟婆子一大堆,而你的身邊,亦有隨從。怎麼就那麼巧,偏生她同徐青冥二人,被擠走了!”

    “分明就是你們一早就安排好的。楊安芷不是被徐青冥羞辱了,而是因爲,她在燈會上,看見了自己被拐多年的堂弟楊喬。楊喬是在楊安芷手上丟了,她這個人又十分有正義感,是以毫不猶豫的追了上去。”

    “楊家乃是南地大族,楊喬的事並未四處宣揚,只有親近之人,方纔知曉。一樣米養百樣人,換做旁人,未必就會追了上去,可是楊安芷一定會,這些東西,都是隻有熟悉她的人,方纔知曉的。”

    池時說着,頓了頓,認真的看向了陳霖,“有人以楊喬作爲要挾,來逼迫楊安芷陷害徐青冥,就是因爲徐青冥偶然一次畫畫,將戴着閃電配飾的楊喬,畫了進去。”

    “楊安芷跑回來,上樓見到你們,在這個過程當中,她完全有機會求救。幕後之人心思縝密,爲何會留下這樣的漏洞?”

    池時看向了陳霖,冷笑出聲,“當然是因爲,根本就沒有漏洞。有人把她送到酒樓下,看着她上樓,她唯一可以求救的人,便是你!”

    “但是,她在京城裏的唯一的依靠,其實就是害死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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