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玄清幾乎以爲自己聽錯了。
隆冬臘月,門外大雪紛飛。
鵝毛大小的雪花打着旋兒,從天上悠悠然飄落,將整個世界都裝點成一片冷調的銀白色。屋子裏卻生着炭火,暖烘烘的,以至於穿着厚實冬衣的少女臉頰多了明顯的酡紅。
楚玄清忍不住伸出手,着了迷一般,在她臉上捏了下。
溫度好燙——
“哥,聽到了嗎?”小明嫣不滿地錯開了他的手,依然固執地伸着胳膊,“抱我。”
這一次不是錯覺。
楚玄清怔了怔,他垂眸,黑色的睫毛在眼底映出一小片陰影:“其實,你年紀也大了,我們……”
他喉嚨動了動,剩下的語句竟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了。
修道之人,最重要的便是道心堅固。
但凡是於修道之途有所成就者,都不會輕易說違心的話。
楚玄清就更是如此。
理智上,他知道,他應當遠離小明嫣,他不能害了她這輩子的幸福;可情感上,要他控制自己的情感,和小明嫣保持距離,他做不到。
“我年紀怎麼就大了!”
伴隨着一聲憤怒地質問,空蕩的胸口登時被撞了滿懷。
她抱住了他,整個身體的重量全數壓在他的身上,只要稍稍一低頭,他就能嗅到她氤氳在髮絲上好聞的梔子花香氣。
這突如其來的一個擁抱。
楚玄清立刻便感覺到身體的某個地方,又不聽話了起來。
外界傳聞的殺神魔王,頭一次,有了類似於慌張的情緒。
“下來。”
他屏住呼吸,極力控制着自己。
小明嫣:“不不不,我就不,我今天就賴這裏了。”
楚玄清發現自己好似真的拿她沒辦法,他只能另找辦法:“你下來,帶你去喫醉雞。”
醉雞是京城中醉仙樓的招牌好菜,小明嫣吃了一次就上癮了。
可因爲醉雞是用酒釀的,小明嫣又不勝酒力,所以楚玄清向來不准她多喫。
果然,這一招一出。
小明嫣有些動搖。
但很快,她眼神變得堅定:“不要,醉雞也不管用。”
說着她又把人抱緊了幾分,胳膊直接摟在了男人的脖子,幾乎是整個人都貼在他的身上。
楚玄清呼吸登時開始不穩。
不知過了多久。
小明嫣甕聲甕氣的聲音自耳畔響起:“哥,你是真的想把我嫁出去嗎?”
楚玄清不敢動,他怕自己一動,身體的異樣就藏不住了。
他只能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
假裝自己很平靜。
“再給你一次機會。”
小明嫣錘了他後背一拳,完全不疼,甚至還有些異樣的舒適。
“你不想嗎?”他忍不住問。
“我倒是無所謂啦,不過——”小明嫣頓了頓,話鋒一轉,很聰明地又把話題轉移到了他的身上,“如果我以後嫁人了,那我以後天天和我夫君這樣抱抱,然後親親,哥你樂意嗎?”
“……”楚玄清臉色陡然一黑。
答案自然不必說。
不願意。
甚至只要一想到有陌生的男子會靠近她,哪怕只是出現在她周圍方圓幾寸的地方,楚玄清的身上就會難以控制地泛起殺意。
他知道,這樣是不對的,可他無法控制。
空氣安靜。
半晌,他開口,嗓音沙啞:“等你成親以後,我就去閉關。”
閉關修煉,封閉神識與世隔絕。
看不到聽不見,也就不會感到痛苦吧?
小明嫣無語:“……你可真行!”
她也來了脾氣,瞬間輕盈地從楚玄清懷裏跳了出來:“那你現在就去閉吧,我去給我找夫君了。”
她卻不知道,自己走後。
楚玄清身上的靈力忽然暴走,書房裏的擺設傢俱,全數碎成粉末。
……
楚玄清要替妹妹找夫婿的消息甫一傳出。
整個京城都掀起了極大的風波。
來往侯府,提親說媒的,想湊熱鬧看小明嫣糾結長什麼樣的,紛至沓來,幾乎要把侯府門前的門檻都給踏破。
但奇怪的是,無論是哪一家的公子哥,都沒能擁有進門的資格。
一日。
楚玄清進宮述職。
如今已是權傾朝野的攝政王景懷,將他帶來的東西放在一旁,雲淡風輕說:“此事暫且不急,楚兄。”
楚玄清神色不變:“既然如此,那我便告辭了。”
“等等——”景懷叫住了他,頗爲苦惱的模樣,“楚兄,我聽說,你最近在給你的妹妹找夫婿?”
楚玄清輕笑:“是又如何?”
景懷說:“本王倒是認識幾個年少有爲的才俊,可以介紹給令妹。”
楚玄清拒絕:“不必了。”
景懷不依不饒:“楚兄,你確定不聽聽是誰嗎,其實,本王最近也聽說了關於你們兄妹二人一些不好的流言……”
“攝政王。”
楚玄清忽然冷聲打斷了景懷,他眼神冰冷地看着他,像是警告:
“管好你自己的事。”
否則,他連皇帝都殺了,再多一個姓景的也無妨。
景懷怔在原地。
楚玄清徑直走了出去。
直到景懷以爲楚玄清人已經走遠了。
自殿裏的屏風後走出一個盛裝打扮,五官美豔卻攻擊性很強的女子,不是玉凝公主,又是誰?
玉凝公主跺着腳生氣:“可惡,他怎麼可以如此大膽!”
“玉凝,謹言慎行。”
景懷小心地提醒她道。
玉凝說:“你們旁的人怕他,我纔不怕,我有師父給我的地階靈器保命,遇到危險只要我摔碎靈器,我師父就會立刻趕過來救我。”
甚少有人知道。
玉凝公主也是修者。
從小她因爲體弱多病,被寵愛她的太后送去了三宗九派之一的陰山派修煉。沒想到,她資質極佳,竟是天生的火系靈根,自此便極受陰山掌門疼愛,甚至將她收爲了親傳弟子。
哪怕是放在能人輩出的修真界,玉凝也不算什麼小人物。
可她偏偏看上了楚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