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妄背對着她們，在翻書案上的書，可是看他嘩啦啦翻書的速度和略顯僵硬的肩膀，就知道他在偷聽。
林媽也注意到沈妄在聽，掩住話頭，笑着跟顧笙笙比了比，就大聲道：“我不打攪你們休息了。晚上還要喫團圓飯，沈妄少爺和少奶奶好好休息。”
等林媽出去了，顧笙笙擦擦手，拿起熱騰騰的菱粉牛乳糕咬了口。鬆軟綿密，帶着菱粉和牛奶的香味：“真好喫，沈妄你要喫一塊嗎？”
沈妄把書放下，推着輪椅轉身：“不喫。”
“相片呢？你把相框藏哪兒了？”顧笙笙拽住沈妄的輪椅，被拖着走。
沈妄道：“別鬧，上牀睡覺。”
顧笙笙哼唧：“我不想跟那些人一起喫飯。”
沈妄道：“這是老爺子堅持的傳統，你上桌喫兩筷子，不願意就下桌，沒人敢爲難你。”
顧笙笙想了想：“好吧。爺爺人很好，我爲了爺爺能堅持住。”
沈妄勾勾她下巴，嗓音低磁帶笑：“乖。”
顧笙笙莫名紅了耳根，轉身就跑：“我去洗把臉，給你擰條熱毛巾哦！”
房間改造過，帶着獨立的浴室。顧笙笙在浴室裏卸妝，用熱水洗了臉，又換了睡衣纔出來。
沈妄卻不知道去哪兒了。
顧笙笙只好先爬上牀，把被子裹好。古城的冬日格外溼冷，被子幾天不曬就溼冷得像塊鐵。沈妄牀上的被子卻是輕軟乾燥，帶着一股陽光的味道，顯然是新洗曬的。
顧笙笙卷着被子，研究着牆上的各種獎狀，偶爾夾雜一張球星海報。牀頭擺着的帆船模型上，歪歪扭扭刻着稚嫩的字：沈妄的帆船。
顧笙笙噗嗤笑出聲來。
門被推開，沈妄帶着一身寒氣進屋：“笑什麼？”
顧笙笙坐起身，被子滑落下去，她衝沈妄張手。
沈妄推着輪椅靠近：“撒什麼嬌。”
顧笙笙趴進沈妄懷裏，摟住他脖頸：“笙笙的沈妄。”
“笙笙的沈妄。”
沈妄大腦足足空白了十秒鐘,腦中有萬千煙花盛放。他雙手攥緊輪椅扶手，任由顧笙笙埋在懷裏磨蹭撒嬌，僵硬成了一塊木頭。
顧笙笙跪坐在牀上,身體前傾埋在沈妄頸側蹭來蹭去，好像貓咪給自己的所有物留下記號，又像在等一句迴應。
沈妄抱住她,脣瓣動了動，卻組織不出一句比這更美的情話。
等他回過神來,顧笙笙腰肢一擺，輕巧地從他懷裏退開了。她掀起被子裹在自己身上：“好冷哦。”
沈妄終於想出該怎麼回答,已經失去了開口的機會，心中不由一陣懊惱。
顧笙笙道：“你身上好冷,剛纔去哪裏了？”
沈妄聞言，淡淡道：“扔垃圾。”
“這種事叫傭人去做就好了嘛。”顧笙笙縮進被子裏,只露出一雙溼漉漉的眼睛：“被子裏好冷，快來暖牀。”
“晚上還要喫飯。”
“所以抓緊時間。”顧笙笙側身撐着頭,掀開被子拍拍：“快上來。”
“……這就來。”沈妄扯開領帶。
等沈妄躺進被窩，顧笙笙一個翻身就趴在他身上，四目相對。
顧笙笙把臉埋進沈妄肩窩裏,賴着不肯走：“我就要這樣睡，牀墊太硬了。”
沈妄漫不經心道：“我更硬。”
回答他的是顧笙笙誇張的打呼聲。
兩人一問一答,雖然不在一個頻道，俱都得到了滿足。
沈妄體溫高，被窩裏很快就暖和起來。顧笙笙愜意地伸個懶腰,反而沒了睡意，在被窩裏固涌。
沈妄闔眼安靜地躺着：“不要鬧，睡覺。”
顧笙笙道：“肚子撐,睡不着。”
沈妄伸手過去摸，顧笙笙把他手往下扒：“肚子在這裏。”
沈妄輕輕摸了摸，小肚子果然鼓起來了。他睜眼看向桌上，一盤子菱粉牛乳糕全沒了：“……喫完就睡，以後別又哭着鬧減肥。”
“過年呢，怎麼說這種喪氣話。”顧笙笙嚴肅地批評沈妄。
沈妄手下捏了捏軟乎乎的肉，從善如流：“嗯，你不胖。”
這陣子養得好，顧笙笙臉上和身上都豐腴了一些，抱起來手感比從前更好。
可惜顧笙笙聽了這話一點也不信，爬起來要等消化了再睡。沈妄由着她：“好，你把衣服穿上。”
顧笙笙穿上沈妄的毛衣，在屋子裏走來走去。她對沈妄少年時住過的地方充滿了好奇，這裏翻翻，那裏看看。
外頭走廊上忽然響起聲音：“哎喲，這不是世恩侄少爺嗎？你怎麼弄得一身水？！”
沈世恩嗓音虛弱：“別……別這麼大聲。阿嚏！”
女傭道：“好，那你趕緊回房間換衣服吧，今天零下呢，肯定會感冒的。”
老宅的房子就是這點缺陷：房間都聚集在一處，隔音差。顧笙笙湊到門上看了眼，只見沈世恩跟只落水狗似的，頭髮上還掛着爛葉子，哆哆嗦嗦地往房間走。
想到他方纔色迷迷地打量自己的樣子，顧笙笙解氣極了，啐一句活該就不再理會，繼續在屋子裏尋寶。
顧笙笙叫：“沈妄，這個箱子我能打開嗎？”
沈妄躺在牀上閉目養神：“這裏的東西你都可以看。”
顧笙笙打開箱子，這下可發現了寶藏。箱子裏收藏着一些玩具，紙卷，還有各種手工模型。
顧笙笙展開紙卷，上好的宣紙微微發黃，最上頭的一張字跡稚拙：“晴空一鶴排雲上。”
在原書中，沈妄只是一個寥寥幾筆帶過的大反派，好似生來就強大冷酷，作者不會浪費筆墨來贅述他的成長和經歷。
顧笙笙一張張翻看着這些紙，好似看見小小的沈妄坐在書桌後練字，風雨無阻，從稚嫩嚴肅的小包子逐漸長成凌厲挺拔的少年。
這些宣紙有些只是練字的草稿，都被小心熨平收集起來，邊上還注了日期。顧笙笙注意到沈妄六歲到十二歲之間有個空白期。
顧笙笙還沒弄明白，就被其他玩具吸引了注意力。
“沈妄也玩彈弓和小汽車啊。”顧笙笙拿起彈弓，發現彈弓上也刻着歪歪扭扭的小字：“沈妄的彈弓。”
顧笙笙再看其他的玩具，模型，連棋盤上都無一不刻着沈妄的名字。想象着小包子沈妄認認真真地往每一個寶貝上刻字，顧笙笙就萌得心花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