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漸漸透過窗簾縫隙落在枕邊,牀上蓬鬆凌亂被褥動了動,伸出一條纖細雪白的胳膊,斑斑駁駁落了幾朵緋色桃花。

    “沈妄……”顧笙笙伸手向身畔摸了個空,反被冷颼颼空調激出一身雞皮疙瘩,艱難地睜開眼:“沈妄?”

    房間裏哪有沈妄的影子。

    沈妄的衣服鞋子都不見了,牀頭擺着一杯檸檬水,窗簾被空調風吹得起起落落,陽光透過玻璃杯盪漾起伏。

    顧笙笙揉揉眼,端起水杯喝一口,卻被旁邊手機屏幕上的時間嚇得噴了出來:“八點了!啊啊啊啊怎麼沒有人喊我起牀!沈言!沈言!”

    房間門被推開。

    卻是沈妄。他手裏拿着早餐,就見顧笙笙脫了睡裙背對着房門,正在穿胸衣。晨光裏,少女的線條柔軟纖細,肌膚流淌牛奶般的光澤,雪白蕾絲胸衣的扣子系在後背,卡在纖巧的蝴蝶骨之間。

    顧笙笙越急越出錯,怎麼也扣不上細小釦子,緞子般烏黑髮絲散落至腰窩處,晃動不休。

    “沈妄,快幫我。”顧笙笙從鏡子裏瞧見沈妄,委屈道:“我要遲到了,你怎麼沒喊我起牀?!”

    “沒有遲到,不要急。”沈妄回神,反手掩門,“今天劇組不開工。”

    顧笙笙愣了愣:“真的?我怎麼沒接到通知?”

    “臨時決定。”沈妄把托盤放下,走過來捧住顧笙笙的臉,他掌心帶着陽光的灼熱:“就算遲到又怎麼樣,值得哭嗎?”

    顧笙笙仰頭讓沈妄擦臉,道:“我一個人遲到,整個劇組的拍攝進度都會跟着延遲,牽一髮而動全身。我這不是在浪費自己的時間,而是浪費劇組上下一百多號人的時間。時間就是金錢……”

    沈妄眯眼:“說實話。”

    顧笙笙脫口而出:“張導會罵人。特別兇。”

    劇組的女二某次遲到,讓張導當衆罵哭了,讓顧笙笙記憶深刻。

    沈妄脣角微勾:“有我在,誰敢罵你?”

    顧笙笙嚴肅道:“那我也不可以遲到,這叫敬業,你懂嗎?”

    沈妄按着顧笙笙轉過去。修長有力的手指一顆顆解開她胸衣系錯的扣子,細細蕾絲肩帶從白嫩肩頭滑落。

    灼熱呼吸落在肩頭,和空調的冷氣形成鮮明對比,激得細膩肌膚泛起了一層顫慄。顧笙笙回神,按住隱隱要滑落的胸衣:“我自己系,不用你了。”

    沈妄勾住細細肩帶不放:“是你要我幫忙。”

    顧笙笙往前掙:“現在不用了。”

    沈妄便鬆開手指。

    富有彈力的肩帶“啪”地彈回去。

    顧笙笙:“啊!”

    男生們在中二青春期,爲了吸引女孩子注意,多多少少有些很討嫌的行爲,其中最可惡的就是扯女生的胸衣肩帶。

    沈妄從未乾過這種事,顧笙笙也從未經歷過這種事,今天終於圓滿。

    兩人在房間裏撕打十分鐘,以沈妄認錯完結。顧笙笙這才罷休,高高興興去換衣服了。

    臨安鎮臨水而建,四周有荷塘千頃,每到夏天,端的是“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

    今晨下過一場雨,碧綠荷葉上滾動水珠,烏篷船在荷花間穿梭慢搖,呼吸間盡是荷香風露。顧笙笙抱着一束帶露的荷花,嬌聲嫩嗓地哼着古樂府情歌。

    “江南可採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

    顧笙笙將這支歌唱了兩遍,眼波流轉地看向沈妄,卻見他靠在船頭合目養神,自己一腔柔情蜜意都付諸流水。

    可見沈妄英俊面容被陽光照着,又忍不住摘了一片大荷葉蓋在沈妄頭上。

    綠雲罩頂,沈妄敏銳地醒過來:“幹什麼?”

    顧笙笙甜甜道:“給你遮太陽。”

    “多謝。”沈妄把荷葉摘下來,綠得發光。他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蓮蓬好喫嗎?”

    顧笙笙立刻道:“好喫,我給你剝。”

    蓮葉荷花間,朵朵蓮蓬箭一般挺立。顧笙笙仔細挑選,折了一顆飽滿嫩綠的蓮蓬,蓮子還緊緊包在蓮房裏。

    顧笙笙剝出一顆,這蓮子是淺綠色,外殼嫩得用指甲一劃就開,雪白蓮子上裹了層霜似的膜。

    顧笙笙把這蓮子喂到沈妄嘴邊:“啊。”

    沈妄提醒:“還沒剔蓮心……”

    顧笙笙直接把蓮子塞進他嘴裏:“嫩蓮子,蓮心也是甜的。”

    嫩蓮子的滋味正如顧笙笙所言,清嫩香甜,與他從前喫過的蓮子全然不同。沈妄眉心舒展:“果然是甜的。”

    顧笙笙慢悠悠地剝蓮子,又哼起了方纔那支歌。

    沈妄知道她的小心思,脣角帶笑:“很好聽,是你家鄉的小調嗎?”

    顧笙笙容光煥發:“是宮鬥劇裏聽來的。”

    沈妄:“……”

    顧笙笙又發現一顆大蓮蓬,探出身去夠。

    沈妄長臂一伸就把那顆蓮蓬折了下來,遞給顧笙笙:“你不要亂動,小心掉水裏去。”

    “不會的,我從小就在水上玩。”顧笙笙喜滋滋捧着蓮蓬,“你快幫我多摘點,回農莊給你熬蓮子羹。”

    沈妄不爲所動:“不喫甜的。”

    顧笙笙道:“那就荷葉羹。”

    偌大蓮塘裏,有其他小船悠悠搖過,正是劇組的幾個女生:“你看那一對,是笙笙和總裁大人嗎?”

    “好像是的,總裁大人連後腦勺都這麼好看。”

    “總裁大人好浪漫啊!摘花送笙笙姐!你快看快看!”

    “這朵不錯。”又一朵荷花被折下。

    幾片荷葉鋪在船頭,上頭擱滿了半開的荷花蓮蓬。

    沈妄人高手長,最擅辣手摧花,顧笙笙抱着滿捧荷花眼巴巴地指揮:“還有那顆,那顆是嫩的。那朵荷花開得好,我要那朵!”

    小船收割機一樣往前推進。

    女生捧着手機尖叫:“我拍下來了!我偷拍了一張!”

    “把發給我發給我!”

    “我發羣裏去,你們可別外傳啊!”

    “那是肯定的,放心。”

    ……

    泛舟回來已是中午,日頭漸漸毒辣,小船搖搖晃晃泊在岸邊。

    戴着墨鏡躺在涼亭裏的周未,大老遠只看見滿船的花,直到顧笙笙忽然從花後頭冒出來。

    “先生,夫人!”周未忙不迭起身去接。

    顧笙笙揚手丟給他一個蓮蓬。

    周未雙手接住,笑道:“謝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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