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長軒瞥了眼桐生慶,見對方面如刀鑿,臉無血色,似乎剛經歷了一場大病尚未痊癒。他再順着臉往下看,注意到桐生慶身上和自己一樣只着單薄的衣衫,只是不同的是此人身形瘦小,於獵獵寒風中顯得極爲虛弱,似乎時刻會被風捲走一般。
但其人目光堅定,身雖瘦卻如迎客松,釘在雪中,任風來雪打巍然不動,卻又顯出幾分精神。
‘此人的修爲比平陵雄要高不少……桐生、平陵……莫非真讓我遇到大野先祖和那墓碑中的主人桐生了?’沈長軒暗暗想着,而後正色看向桐生慶,道:
“時間緊迫,且同我一起上山對付雪妖吧。”
桐生慶瞥着沈長軒,冷冷說道:
“我方纔已經上山同雪妖戰了一回合。”
“怎樣?”平陵雄聞言睜大眼,急促地問道。
桐生慶搖了搖頭:
“我不動用祕術,僅能勉強在雪妖面前保命。”
“祕術?”平陵雄有些訝異,“什麼祕術?”
桐生慶嘴角浮現慘淡的笑意,說道:
“你想知道嗎?用了,你會失去你的性命,你的至親,你的愛人……只爲了成全別人!”
平陵雄悚然一驚,話語有些結結巴巴:
“至於,至於這樣,這樣嗎?”
桐生慶便嗤笑一聲,道:
“你果然不肯。”
說完便看向自山頂砸落的雪球,揮手一招,喚出一片熊熊燃燒的火焰,組成一道屏障,阻擋雪球的攻擊。
這招同沈長軒施展的屏障術有異曲同工之妙,但顯而易見的是,他施展法門時並不輕鬆,一招成型,他卻身體發顫,臉比之前還要白許多。
沈長軒將他的神情收入眼底,繼續評估他的修爲,心底不由得生出一個疑惑來。
以桐生慶的修爲境界,別說和雪妖大戰一場了,就是在雪妖手中撐過三招都做不到,如何能夠在雪妖的攻勢下全身而退?
是以他所說之前同雪妖纏鬥勉強保命一事,純屬無稽之談。
就不知他究竟要做什麼。
就在這時候,沈長軒又聽桐生慶說道:
“平陵君,你不肯,我卻願意……如果我不死災禍不滅,那麼死我一人一族,能消弭天災,豈有膽怯而不去做之理!”
說完便看向山頂的雪妖,眼中有光芒閃爍。
平陵雄聽他這麼一說,不由得內心激盪,豪情滿懷,於是一句話脫口而出:
“桐生君,你說得對,犧牲小我,成全天下,我,平陵雄,也是做得到的!”
桐生慶便笑得越發肆意:
“平陵君,我果真沒看錯你。”
說完看向沈長軒,道:
“沈君,你呢?”
沈長軒垂下眼瞼,嘴角含笑,沒有立即回答。
他凝視着平陵雄,臉上的笑意便越發意味深長,於是說道:
“桐生君是有什麼祕術要傳給我和平陵君吧?”
平陵雄亦說道:
“桐生君,你放心,我既然答應了,做好了犧牲性命的準備,那麼只要是能夠封印雪妖的祕術,不管有多麼兇險,我都願意學……我所擔憂的是,我不知道現在學還來不來得及。”
“祕術很簡單,你們現在學當然來得及。”
說完將屈指一彈,將一束光打向沈長軒和平陵雄。
於是乎一篇短文出現於沈長軒和平陵雄的眼前。沈長軒將短文的文字粗粗瀏覽一遍,記於心中,稍加推敲,便覺這短文中記述的法門透着古怪。
不過他無法聯絡長生夢,無法推演法門,不知道施展法門會有什麼效果。
平陵雄則如獲至寶,趕緊仔細閱讀,反反覆覆閱讀了好幾遍,纔將全文記牢,然後按照文字的指引,嘗試着施展法門,卻沒有任何效果。
“不急,抵達山頂前學會便可。”桐生慶將平陵雄和沈長軒的神情動作收入眼中,淡淡說道,緊接着指着山頂的雪妖,說道,“出發,務必要鎮壓雪妖,消除災厄,還人間太平!”
說完便頂着炮火般落下的雪球登山前行。
平陵雄則激動地攢了攢拳頭,跟上桐生慶登山。
沈長軒亦跟在平陵雄和桐生慶之後,用淡淡的目光看着桐生慶的背影,若有所思。
桐生慶給的法門透着古怪,正如他本人一樣古怪。不知這人到底在圖謀什麼,爲何要誘騙平陵雄學到那古怪的法門?
沈長軒心裏疑竇叢生,看着桐生慶衣裝隨風而舞,忽然覺得那飛舞的衣衫十分眼熟。
難道之前見過此人?沈長軒稍加思索,臉上表情便沉了下來。
他想起,自己在海島上占卜雪妖的情況,看見一羣人施法召喚出了雪妖。
那羣人的穿着同桐生慶非常相似。
那羣人是桐生家族的人,這桐生慶是他們中的一員!
這個念頭在沈長軒腦海中冒出,他便更加斷定桐生慶身上有大陰謀!
此人究竟意欲何爲?
沈長軒暗暗揣測着,繼續注視桐生慶,沒有說什麼,只閒庭信步似的攀登浮雲山,不急不緩。
他三人都有修爲在身,雖說桐生慶和平陵雄實力平平,但速度還是比尋常人要快許多。
沈長軒自然如履平地,甚至還留意着天空中落下的雪球,悄然化出一個分身,隱匿身形飛在浮雲山上空,施展法門,攔截雪球。
那雪妖似乎被限定在浮雲山頂範圍,見自己的雪球被攔下,愈發狂躁,卻不敢朝沈長軒的分身發難,只能繼續激發雪球,攻擊山下的城鎮,卻皆免不了被攔下的命運。
平陵雄和桐生慶自然注意到這件事,平陵雄訝道:
“有高人出手了!”
桐生慶則下意識向沈長軒看了眼,見沈長軒氣息綿長,悠然自若,便皺了皺眉,卻沒有說什麼。
他顯然是意識到雪球是被沈長軒攔下了。
沈長軒將桐生慶的神情收入眼中,淡淡一笑,不以爲意。
小半個時辰之後,三人終於抵達山頂,眼前不遠處便是身形碩大的雪妖。
“兩位注意了,這條線,是山頂的界限,雪妖不敢跨越。”桐生慶指着雪中的一條若有若無的線,說道,“跨過了它,就要直面雪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