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
“他身上鎧甲和陽光映襯着。甲……甲光向日金鱗開……!我阿孃就是這句詩來形容。”
五六歲娘子踩在臺階上,手裏攥着個木劍,??模樣揮舞了一番,??然揚起下巴,白皙臉蛋上左一道右一道泥印,和身上劃破破爛爛裙子。
臺階下坐着一排豆丁又紛紛,??“哇!”出來,??齊齊拍手,??非常捧場。
“天啊!少主阿耶好厲害!”
“少主還會背詩,好棒!”
“少主竟然還會舞劍,??我們都不會!”
一個個豆丁稚聲稚氣,眼睛裏都是崇拜星星,就差撲上去叫老大了。
趙塗林吹了一下散落在眼前漆黑髮絲,??志滿意得。
孩子之攀比非常簡單,??一隻木劍,一個彈弓,一隻貓貓,或者吹噓自己父母。
但在吹噓父母這方面,少主趙塗林多年未遇敵手,??這就已經足夠他朋友心悅誠服了。
“趙石榴!”衛澧老遠就看見他閨女跟個要飯似,??渾身破布嘍嗖,頭髮也散了,??他只覺得眼前發黑,渾身血『液』倒流。
王八羔子又造成這樣,要了命了。
就這玩意丟大道上,誰敢信這是他閨女?就腿肚子高人,??真能折騰。
“哇!是少主阿耶!”一個豆丁『奶』聲『奶』氣驚歎。
“是把好多人都打屁滾『尿』流少主阿耶!”另一個抻頭繼續驚歎。
衛澧走近了,把梔梔左扯扯右拽拽,看她身上沒傷,就埋汰破爛點兒,算放下心。
他順手把梔梔放在一邊兒書箱拎起來,右胳膊一攬,把梔梔橫着夾在腋下,厲聲道,“回家喫飯了!”
梔梔揮舞着手裏木劍,脆聲跟她夥伴們告別,“再見再見,明天見!”
“少主明天見!”
衛澧聽他們嘰嘰喳喳頭都大了。
還明天見?見個屁!
梔梔自八個月時候第一聲“阿耶”開了腔,第二聲“阿孃”,就再也沒剎住閘,一天比一天碎嘴子。
也不知道隨誰,皮實跟個猴似,整天上躥下跳,渾身沒幹淨時候。
她在家裏待不住,衛澧和趙羲姮又嫌棄她鬧騰,乾脆開蒙就把她送去女學讀書了,她認識幾個夥伴,就更加胡天胡地沒約束了。
衛澧每次來接她,不是頭髮散了,就是衣裳破了,要麼抹成個花貓,他年紀輕輕就被氣得心臟不好,恨不得把這個閨女塞回孃胎重生一遍。
他正着回去怎麼跟趙羲姮解釋,順今晚喫什麼,梔梔在他腋下扭了扭,“我要喫糖葫蘆!”
“你喫個屁喫!”埋汰成這還臉喫糖葫蘆。
“好啊!你虐待你女鵝!我要回去告訴阿孃!讓她主持公道!”梔梔噼噼啪啪道,聲音又脆又嫩,像撥弄起來算盤珠子。
在別人面前,她炫耀這個破爹爹歸炫耀,但她絕和他勢!不!兩!立!
“喫喫喫,快閉上你嘴吧,一天天嘚不嘚也不嫌累挺。”衛澧夾着她,停在糖葫蘆攤前。
梔梔先他一步,舉起髒兮兮手,“老闆,兩串糖葫蘆!”
“三串。”衛澧面無表情把她手摁下去。
東西一肚子壞水,兩串糖葫蘆她一串趙羲姮一串,沒着給他喫。
“你每次都搶我阿孃喫,你真要自己喫一串兒嗎?”梔梔水汪汪大眼睛真誠發問。
衛澧了,“兩串……”
唔,他可以和趙羲姮甜甜蜜蜜喫一串,妙啊!
老闆將糖葫蘆遞給衛澧。
衛澧『插』在她書箱上,拍掉她掙扎手,“回去再喫,路上喫心杵破你嗓子眼兒。”
梔梔短短手臂垂下,百無聊賴吹着額頭上掉下來碎髮。
還沒到院子,她就一下從衛澧身上跳下來,噔噔噔像個炮仗似竄進去,脆生生喊道,“阿孃,梔梔回來啦~你寶貝梔梔回來了~梔梔好你呀~”
傢伙還兩副面孔。
父女倆一前一進來,活脫脫一個模子刻出來。
梔梔越長是越像衛澧了,不比他活潑可愛多了。
趙羲姮扯扯她臉上『奶』膘,好傢伙,又破了一身衣裳。
她時候鬧歸鬧,但愛,不會把自己弄成這副鬼樣子。
思前,覺得梔梔肯定是隨了衛澧。
“快喫飯,晚上咱倆一家去看花燈好不好?”又是一年正月十五,趙羲姮當年懷着梔梔時候,跟衛澧,等孩子長到大一點點,就一家三口一起去看燈。
“好呀!”梔梔回頭,衝着衛澧挑釁一笑,嘿嘿嘿,阿耶不要着一個人霸佔阿孃。
衛澧原還勉爲難帶着她出去看燈,割捨一下他和趙羲姮寶貴獨處時,但看她這樣子,頭皮一下炸開了。
呸!媳『婦』兒是老子,混蛋滾滾滾!
趙羲姮一向不把爺倆明爭暗鬥放在眼裏。兩個人雖然總吵架,天天互懟,但感情好着呢。
梔梔以她父親爲驕傲,走到哪兒都要跟她夥伴炫耀,衛澧也疼她疼要命。
喫飽飯,趁着趙羲姮去換衣裳隙,衛澧黃鼠狼給雞拜年似溫柔將梔梔抱起來,“困不困?先眯一會兒,等你娘出來叫你。”
梔梔喫飽飯,點『迷』『迷』糊糊,下意識靠着衛澧胸口,摟住他脖子貼上去。
衛澧把她放在被褥裏,輕輕拍打,“咳咳,給你講個森林裏傻狍子故事……”
“從前,森林裏住着傻狍子一家……”
梔梔聽着聽着,眼皮沾上,不知不覺睡着了。
趙羲姮一出來,就看見梔梔臉蛋紅撲撲地縮成一團窩在被子裏睡得香甜。
衛澧衝她攤手,惡人先告狀,“她剛困了,非要睡一覺,等她醒了,天都亮了……”
趙羲姮也不忍心把梔梔叫起來,商量着問衛澧,“要不今年不去了?”
衛澧鋥亮眼睛忽然暗下去,慼慼怨怨,“一年就一次,你好了要和我一直看花燈……”
“反正梔梔一時半會兒也醒不來,我們趁她睡着,就悄悄去悄悄回好不好?”
他站起來,扯扯趙羲姮袖子搖晃。
“不……不好吧。”太損了。
“去嘛去嘛。”
趙羲姮被他磨蹭受不了,輕咳一聲,神『色』不自在,“那萬一被梔梔發了,就是你強行帶我去……”
她實,實是在孩子面前做個好母親來着……
但是花燈節每年就一次,而且衛澧太能撒嬌了是吧。
“我送你口脂,你怎麼總也不塗?”兩人手拉着手要往外走,衛澧忽然道。
他這些年怪開竅,知道經常買口脂胭脂什麼給趙羲姮。
趙羲姮,“……”他沒開玩笑?
她乾笑了一聲,“你真要看我?都一個『色』,沒必要吧。”
“你自己,就算是一個『色』,那味道不一樣,盒子不一樣,就是不一樣!”衛澧定定看着她,擺明了是必須要她。
趙羲姮頭都大了,翻出來一盒他送,視死如歸表情上了嘴,木然看看鏡子裏亮到飛起嘴,“這是你要嗎?”
衛澧點點頭,“挺好看,你看多亮堂啊!”
趙羲姮自暴自棄,勾住他脖子往下一拉,在他臉上親了個熒光粉脣印,“好看嗎?”
她就不信放他臉上他還能好看!
衛澧心跳飛快,結結巴巴羞澀道,“好看,你可以多來幾個……”脣不脣印好,鍵多親幾口。
趙羲姮拒絕讓他繼續佔宜。
衛澧死皮賴臉自己湊上去,爭取了片刻親暱。
兩個人手挽着手出了門。
梔梔聽見屋子裏沒動靜了,睜開烏溜溜大眼睛。
咦~她阿耶笨蛋,以爲她發不了他計劃嗎?
不就是把她哄睡,然偷偷帶着阿孃出去玩嘛,今年就勉爲難把阿孃讓給他好了,誰讓他幼稚啦!
兩個人手牽着手,和十幾歲新婚時候一樣。
衛澧看看四下無人注意到他們,迅速將趙羲姮兜帽扣下,然遮掩着親了她一口。
周圍全是人,趙羲姮掐了一把他腰,紅着臉咬牙切齒,“很刺激嗎?”
衛澧呲了呲牙,與她十指相扣。
不遠處正是桃和陳若江,陳若江憑藉着每年重陽風雨無阻給桃送茱萸,終於讓這個一根筋娘子鬆了口。
至於陳若楠,照陳若江話來,早就跟沈都安勾搭上了,大前年成了婚。
沈都安當年被坑慘了,養下個拼命幹活不花錢習慣。陳若楠時候陣子窮慣了,見錢眼開又報復『性』花錢,沈都安也願意給她花,這大概是倆人在一起重要原因。
街頭個染頭挑子,攤主正給滿頭白髮老人將頭髮染成黑。
衛澧抓着趙羲姮手擠進去,問,“能染藍嗎?”
趙羲姮抓了抓衛澧袖子,遲來叛逆期?他這是不知道怎麼折騰好了,打上頭髮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