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是在哪兒看的民間話子?”謝青鬱調笑她。
趙羲姮沒察覺到什麼不對勁兒之處,??反倒和他爭辯,“就是好喫,加些夏天存的果醬和蜂蜜,??看雪喫最好了,??我分明試過的。”
衛澧神『色』恍惚,怔怔出着神,腦袋裏一碗攪開的燉『奶』龜苓膏一樣『亂』糟糟的。
“你不喫嗎?”趙羲姮看了眼他面前一不的糖水,??嚥了咽口水,??“你不愛喫的話,??那我就替你吃了。”
衛澧什麼顧不了,木然點了點。
趙羲姮很不客氣地將他的那份吃了。
謝青鬱看她喜歡喫,??又將自己的那份給了她。
他略有些羞澀地看了看衛澧,衛澧掏的錢,他借花獻佛,??在有些不好意思。
衛澧現在顧不在這種小事上斤斤計較。
難道趙羲姮有上輩子的記憶?
但她若真是有上輩子的記憶,??怎麼認不出他呢?
他難以細想,越想越覺不通。
“阿妉……”
“嗯?”喫人家的嘴短,趙羲姮好說話了些,衛澧喊她『乳』名,她雖然覺不太高興,??但還是應和他了。
“聽說在平州,??冬天的鐵是甜的。”他小心翼翼試探,懷着一點點微薄的期待。
趙羲姮一驚,??“當真?平州是前些年阿耶才立的,我還沒去過那兒呢,不過那地方太遠了,又冷,??我不想去,你若是去了,就帶塊鐵來給我嚐嚐到底是不是甜的。”
原來……
原來她不記。
衛澧眸子裏亮起的光驟然熄滅。
不記,不記好。
上輩子她過太苦了,這輩子這麼幸福,就不要記上輩子的事了。
趙羲姮還在纏着問他平州的鐵到底是不是甜的,衛澧笑容牽強,“是,等有空我給你帶。”
上午浮水,下午民間坊會舉辦龍舟比賽,往河裏扔糉子。
晚上的時候會往河裏放燈,蓮花燈。
還有賣艾草香囊的。
每逢年節沒有宵禁,百姓能在外遊『蕩』到很晚,攤販能子時後收攤。
趙羲姮的小『毛』病又犯了,看哪香囊都好。
謝青鬱沒帶錢,她自然將目光投向了衛澧,攥着香囊,目標很明確。
幾小香囊,這點小要求滿足她還是輕易舉的。
但他裝作看不懂,反倒催促她,“怎麼了?快點挑啊。”
趙羲姮嘟了嘟嘴,不知道他是真傻還是裝傻。
但是衛澧花錢嘛,她又不能太橫,萬一不高興撂挑子跑了不給她付錢怎麼辦?
她拉拉衛澧的袖子,嬌聲道,“哥哥,我都想要。”
衛澧被她給整樂了。
真是甭管哪輩子,趙羲姮有『奶』就是娘這股子勁兒都沒變。
用着你的時候,好哥哥好夫君,什麼肉麻的話都說出口;用不着你的時候,就是王八蛋。
“誰是你哥哥?你不是不認我這哥哥嗎?”衛澧逗她,又怕她生氣,連忙補充道,“你求求我,我都給你買。”
“求你!”趙羲姮纔不在意這一點點小小的面子呢。
再說了,等她去,宮裏就是她的地盤了,到時候可着勁兒折騰衛澧,把這點兒面子找補來就是。
衛澧嘴角勾了勾,笑意壓不住,“好吧,都給你買。”
“煩了,還是跟以前一樣,非要聽我求你……”趙羲姮看他付完錢了,才抱怨一句。
謝青鬱覺哪兒不對勁兒,“阿妉你才認識他多久?什麼叫和以前一樣?”他一下子失了冷靜,站起來驚詫道,“難道他以前讓你求他?”
他左看看趙羲姮,右看看衛澧,只差質問他了。
“我就是隨口一說……”趙羲姮撓撓,不知道爲什麼自己爲什麼要說“以前”這兩字,她跟衛澧才認識多久就談以前?
謝青鬱這才坐下,鬆了口氣。
“你怎麼不說話?”趙羲姮見衛澧又愣住了,扯了扯他的袖子。
衛澧這才過神,他覺自己好像流眼淚了,但一抹臉,卻乾乾淨淨的什麼都沒有,“沒……沒事,我再去給你買點兒河燈。”
什麼冬天裏的刨冰,什麼以前,大概都是她年紀小童言無忌。
世上怎麼會有那麼巧的事?
他到了過去,趙羲姮到過去?
有他一,填補她童年的遺憾就足夠了。
趙羲姮年紀小,玩心重,放完河燈舍不走,難出宮一次。
哈欠連連的非要再繞着東市走一遍。
原街上還來來往往的人,都已經散的乾淨。
謝青鬱在不想打哈欠,太損儀態,但委撐不住了,眼淚都快出來了。
他跟趙羲姮打商量,“阿妉,咱們去好不好?陛下和娘娘該擔心了。”
趙羲姮困啊,但還是搖,“不好,我還沒逛夠。”
謝青鬱神『色』萎靡地鬆了口氣,可算是夠了。
他纔想說話,衛澧他一步,自覺蹲下,同趙羲姮道,“上來,我揹你去。”
謝青鬱覺好生沒趣,想說的話都咽去了。
“哥哥,你真好!”小馬屁精很不吝嗇地一邊誇獎一邊爬上他的背,摟着他的脖子。
她阿耶其挺有見之明的,這哥哥真不錯。
會掏錢給她買小玩意,還任由她欺負,她累了還會主揹她。
看在他這麼有用的份兒上,她就不嫌棄他了,以後勉爲其難和他好好相處。
小桃站在街衝他們招手,遠遠迎上來,看見謝青鬱哈欠連連的,勸道,“謝郎君府休息吧,奴和衛郎君送公主宮就是,您不順路。”
謝青鬱擺擺手,“不了,送到底吧。”
衛澧看他這跟屁蟲就鬧心,過上下打量一眼,“你困成這樣行嗎?一路上還擔心你掉溝裏,宮裏可沒你能住的地方。”
趙羲姮睜了睜眼睛適時開口,“青鬱哥哥你家吧,我有人送,明天還要去上學呢。”
謝青鬱困極了,勸來勸去,他只好點,帶着小廝家。
衛澧不是願意和人主搭話的『性』子,一路上都很安靜。
他走穩,趙羲姮一路睡好。
快宮了,小桃低懷裏掏出令牌,衛澧把趙羲姮往上掂了掂,她都快掉下來了。
趙羲姮『迷』『迷』瞪瞪的,下巴搭在他肩膀上,連眼睛都沒睜開,嗓音帶着一股黏糊勁兒,“衛澧,明年看燈,不要再丟下梔梔了。”
小桃擡的時候,只見衛澧站住不了,她喊了兩聲,“衛郎君?郎君?”
再看衛澧的臉,眼淚正一大滴一大滴往下掉,眼眶都是紅的。
她嚇了一跳,“怎麼了怎麼了?是我們公主太沉了嗎?”
太沉了不能把人壓哭了呀。
梔梔……
梔梔……
她說梔梔。
衛澧空出一隻手,擦了把眼淚,體和聲音都帶着顫抖,“沒事,繼續走。”
這輩子的趙羲姮總是能說出上輩子相關之事,但都是在無意間的,有可能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
他不知道該高興好,還是該難過。
趙羲姮和他一樣有上輩子的記憶,那他就不是孤孤單單的了;但她上輩子的記憶那麼苦,想起來多難受?
沈宜寧心臟不好,原執意要等女兒來,但被哄騙着喝了碗安神湯,最後還是撐不住睡過去了。
趙星列一邊批摺子,一邊等女兒來。
他見衛澧揹着趙羲姮,臉上漾起笑意。
看看,真是好哥哥,他看人的眼光沒錯。
趙星列站起來,笑着迎上去。
嘿呀,將來他百年之後,阿妉就不愁沒人照顧了,兄妹兩相親相愛,真好。
他親切地『摸』了『摸』衛澧的,“大兒辛苦了,你妹妹就能折騰,快歇歇,給我來抱。”
趙星列要接過他背後的趙羲姮,被衛澧避開了。
“陛下,我背阿妉去吧,別將她吵醒了。”衛澧點點,徑直去。
趙星列都快感哭了。
拊掌嘆息。
他要是真給阿妉生親生的兄弟,可能都沒衛澧中用貼心。
衛澧將趙羲姮放在牀上,才『摸』了『摸』她的發,小桃便擰了溼熱的帕子過來給趙羲姮擦臉換衣裳,他不便多留,雖然舍不,心裏有萬分疑雲,但只能出去。
有些事情要麼不知道,要麼全知道,這樣半遮半掩只『露』出一點端倪,最是勾人。
衛澧就是被勾着的那人。
他一夜都不曾睡着。
天一亮,便跑去趙羲姮前等着,等她醒來。
他有好多好多話想問,就算她自己並不知道自己有記憶,他還是想問。
他坐在殿前臺階上,正遇見去上朝的趙星列,趙星列『揉』了『揉』他的腦袋,親熱道,“大兒來這麼早?睡醒了?”
衛澧點點,蹭了蹭趙星列的手掌。
他心裏敲起鼓點,手指蜷縮了蜷縮,既然阿妉有些記憶,那他……
“陛下,若是我想照顧阿妉一輩子。”
趙星列的作頓住,衛澧心跳加劇,呼吸急促,體更加僵硬了,連都不敢擡。
趙星列拍拍他的肩膀,“說什麼呢傻小子?你是哥哥,當然要照顧妹妹一輩子,你們要好好相處,互相扶持。我去上朝了,別聽人『亂』說,是不是誰又說我會趕你走了?瞎想!”
“不……”不是這種照顧。
不待衛澧說完,趙星列便急急忙忙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