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男人銀白的發間,最後融爲一體。
寂靜中傳來男人低啞的聲音。
“好。”
這一聲很輕。
輕到隨風而散。
白芙擡眸看了空若一眼,他背對着她,沒有回頭,身子卻微微顫抖着。
“抱歉,我曾經許諾過他,此生,一人共白首。”
風雪中男人回頭。
“我明白了,殿下,空若永遠……不會讓你爲難的。”
他輕笑着,那一瞬間晃了白芙的眸眼。
在說完之後,他俯身行禮。
鬢角的髮絲垂落,他的身子單薄的似乎擋不住這場風雪。
他說了最後一句話。
“空若,就此,拜別殿下了。”
他其實早已經知道了這個結局不是嗎?
只是沒想到這麼早。
他終日裏惶恐不安,卻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而到這一刻,空若竟然沒有那麼難過了。
他筆直着背,離開的時候沒有停頓。
“你看,到如今,他還是不恨我。”
寂靜中,剩下白芙最後的嘆息。
白芙曾經以爲這是最容易完成的一個任務了。
只是她到底算錯了。
“那蓮蓮,你還要繼續嗎?”青團遲疑的開口。
白芙只能說。
“我不能輸。”
青團就明白了。
……
宮門開啓再度關閉的時候,風雪再一次的落下。
那人離開時候,只一人離開,帶了簡單的東西。
在帝王寢殿外跪下叩首後,便離開了皇城。
城門之上。
白芙看着馬車遠去,最後逐漸消失在視線裏。
身後傳來清淺的腳步聲。
男人語氣帶着幾分嘲諷。
“既然捨不得,何故還這般做?”
白芙回頭,看到了一身狐裘的夏侯越。
大病一場,夏侯越倒是比以前更好了。
白芙語氣並不怎麼好。
“我不是告訴過你,沒事不要出來嗎?”
“看來是礙了皇上的眼了。”夏侯越嗤笑一聲。
未等白芙說話,夏侯越繼續道:“我知道當年是我對不起你,但是現在我已經後悔了,阿芙,你不能這樣對我,你明明讓我住在這裏。”
“你沒有對不起我。”未曾在乎過,又談什麼對不起呢。
說起來夏侯越絕對是一個聰明的男人。
他向來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於是當年毫不猶豫拋棄白芙選擇了女帝。
好在那會兒若是夏侯越不開口,白芙都要自己解除婚約了。
夏侯越面色陰沉的看着離開的白芙。
他回頭望了一眼看不到邊際的風雪。
冷笑一聲。
“既然不在乎,這會兒又做什麼留戀的模樣。”
一手將人逼走。
夏侯越到現在也不明白白芙的心思。
不過。
既然離開了。
那最好是再也不用回來了。
……
馬車離開皇城,遇到一個路口。
鮫人一族被釋放之後都回歸了大海,那是他們的家。
而空若的家。
他的家啊,在遙遠的北方,那裏環境不好,風沙彌漫,每天要忍受缺水的痛苦。
不過,那是他的家。
空若駕着馬車,一路往北。
他要回家了,只可惜,現在只剩下他一個人回家了。
風雪中,面色白玉的男人掩脣低咳,展開手,是一灘血跡。
他失了鮫珠,在邊關的時候傷了身子,如此又給人續了血肉,這幅身軀,到底是堅持不了太久了。
他堅持不了太久了。
而在死亡之前。
他一定要回家。
空若走走停停,實在是身體太弱了,出了京都沒多久,空若就病了。
如此養了幾天病,再度趕路,就又慢了。
他怕他會死在半路,於是就加快了步伐。
縱使病着,也不忘記繼續趕路。
然而不等空若抵達邊關,就遇到了刺殺。
對方光明正大的表露自己的身份。
是宮中的人。
空若在邊關的時候還學過一些招式,只是對付這些人來說差遠了。
對方的目標顯然就是要他去死。
空若不怕死。
只是可惜了,死之前,回不了家了。
他被追至懸崖邊。
回頭看了一眼。
笑出了聲。
“是他讓我死,還是皇上。”
對方顯然打算讓空若死心。
“是皇夫殿下,不過,皇夫做這件事,皇上並沒有阻止。”
也就是說是默認了。
在絕望之後,大抵是也覺得不過如此罷了。
他笑着道:“那你記得回去告訴皇上,空若,祝願皇上,餘生安康。”
他從懸崖上一躍而下。
沒有絲毫的停留。
也就沒有看到,在他一躍而下的時候,身後一人衝到懸崖邊,半跪在地,滿眼茫然。
“皇上……”
“皇上……”
四下跪了一片。
白芙站起身。
擺擺手。
“好了,回去吧。”
鳳棲宮。
端坐着的男人姿態優雅。
殿門被打開,侍衛衝進來,男人面色也沒有變一下。
“夏侯越,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要擅做主張。”
夏侯越聞言擡了擡眼。
“皇上何故生這麼大氣,人不是皇上安排的嗎?我不過是想着皇上既然做了,就幫皇上一把。”
所以本來的假刺殺變成了真刺殺。
好在白芙從青團這裏知道,及時做了補救。
白芙冷眼看着夏侯越。
“夏侯越,你最好是不要離開這座宮殿。”
夏侯越手下微頓,聽得後面離開的聲音。
隨即笑道:“本就是一座牢籠,本宮,又能去哪裏呢。”
夏侯越想,若是再來一遍,他還會不會像當初一樣做那個選擇。
答案是會的。
對於他這樣的人來說,權勢地位,自是一切都比不上的。
只是可惜他選錯了而已。
白芙在安排好一切之後離開了皇宮。
青團問她。
“蓮蓮還要繼續嗎?”
“是的,不過,我想換一種方式了。”
她沒有感知到青團的恐懼。
青團總覺得不安。
尤其是,在白芙撲向懸崖邊的那一刻。
……
空若沒想過他還能醒過來。
睜開眼四下一片昏暗。
這裏是哪裏?
夜裏?叢林?他從懸崖上落下來,不死也是在荒郊野嶺了吧。
空若嘆了口氣。
倒不如直接去死算了。
生來活過倒也沒什麼太多遺憾,就是不知道他現在這幅模樣,是否還能回到邊關。
空若努力的爬起來,隨後挪了個身就給掉了下去。
他摸着四周,明白了。
他好像並不是在荒郊野嶺。
畢竟這裏還有牀案還有淡淡的薰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