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嗓音於荒原之上響起,帶着滿腔歡喜的笑意。
抱着少女的紅衣男人站在浮屠境最高的巔峯,擡眸看向從虛幻之中走出來的人。
“殷璃,我說過,我不會輸的。”
上神殷璃出現在浮屠境內。
眉目疏離,白袍的領口上繡了一枝蔓延盛開的玫瑰。
紅衣男人收斂了幾分笑意,眼底的殺意濃重。
當年若非上神殷璃,他又何故被困在這裏。
殷璃看着眼前周身魔氣濃重的男人,沉默了片刻。
“按照規則,寂淵,我會放過你,此後再不抓你,但是,將她放下來吧,她並不屬於你。”
寂淵抱着懷中的人後退了半步。
他垂眸看着懷中沉睡的白芙。
眼底染上一抹柔和。
周身的煞氣都收斂了幾分。
“她是我的,是我一個人的,殷璃,你憑什麼,你看,在成神面前,最後她還是選擇了我不是嗎?”
——
寂淵被困在浮屠境太久了。
久到只剩下恨意和絕望。
曾經與神明共生的妖魔,選擇了最決絕的方式,他要與天地一起滅亡。
萬惡之首集聚着所有的怨念,無法滅亡,唯有鎮壓。
在寂淵帶着惡意,想要將所有人一起爲他陪葬的時候,被上神殷璃攔住。
他們定下了一個賭約。
殷璃放走寂淵。
那個一身清明的男人目光孤冷的看着曾經同他共生的魔。
“我放你離開,但是爲了防止你作惡,我會散了你的元神,化爲碎片,在小世界裏,你將被封印記憶與妖魔之力。”
寂淵冷嘲迴應。
“然後你在一個個將我殺死嗎?殷璃,你覺得我蠢嗎?”
殷璃並未曾惱怒。
“你知道的,你我曾經共生,我本就無法殺你。”
“還記得那個被你引誘的神明嗎?”
話音落。
那個無惡不赦的妖魔整個人都僵住了。
那是最早的時候,久到很多仙家都不知道。
最早伴着神明與魔同生的,是一朵幼小的蓮花,與神明同時出現,被封爲神明,只是蓮花一直未曾醒來。
開在聖池的唯一一朵蓮花,凝集着天地之間靈氣的源泉。
殷璃去了蓬萊,而生來帶着魔氣的寂淵被天道困在了聖池。
聖池的那朵蓮花,有着淨化一切邪惡的能力。
那會兒被困住的寂淵,根本不甘心守在這裏。
他日日陪着那朵蓮,心想着等着蓮花開了就喫掉它。
只是在漫長的時光裏,寂淵逐漸的被淨化,他失了一部分妖魔的本性,化爲本體的錦鯉,陪着那朵蓮花。
蓮花有一天開了。
好奇的看着這條唯一陪着她的魚。
寂淵愛上了那朵蓮。
他等着白芙覺醒,然而在白芙化爲人形的那一天,寂淵的魔性醒來了。
他引誘了剛剛醒來的神明。
讓她愛上自己。
他帶着懵懂的神明,離開了聖池,隨後便引了無數的怨靈爲魔,形成了魔界,同天道對抗。
那些妖魔本就生性殘暴,屠殺了不少的生靈。
愛上妖魔的神,終於有一天被天道發現了。
天道懲罰了神明,廢了她的神格,抽了她的情愛,那朵蓮花,又安靜的躺在聖池裏。
而殷璃將寂淵鎮壓在了浮屠境內。
還記得那個被你引誘的神明嗎?
怎麼會不記得呢?
“這些,與她無關。”寂淵的嗓音有些低啞。
殷璃揚起脣角,有些嘲諷。
“被你牽連,就與她有關了。”
“寂淵,我們來賭一次,失去了情愛的被廢之神,如果能在那些世界裏,再次愛上本質惡毒的你,選擇放棄再次成神的機會,我就放過你,此後再不會抓你。”
他到底是還想要再見到她的。
然而寂淵並非完全信任殷璃。
他進入那些世界的時候,將那些曾經被白芙淨化的一部分分離出來。
他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一個局。
如果他失敗了。
死在她手裏,倒也未嘗不好。
——
寂淵留不住懷裏的人。
沉睡的白芙化爲本體的蓮,消失在他的懷裏。
“她會回到聖池,但是寂淵,任務失敗,她會受到該有的懲罰,靈識俱滅。”殷璃道。
眼前的魔眼底猩紅,周身魔氣肆意,下一刻妖魔之刃襲擊向殷璃。
殷璃側身避開。
帶着聖光的劍擋住了魔氣。
“殷璃,你騙我。”
殷璃目光淡淡。
“這是規則。”
“寂淵,做什麼事,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所以那個肆無忌憚的妖魔,失去了愛人,失去了自由。
如今的寂淵,擁有了自由,卻也再一次失去了白芙。
寂淵帶着恨意的看向殷璃。
隨即,他笑了。
妖魔失了力氣,半跪在浮屠境之巔上。
像是相應主人的情緒,浮屠境風雲突變,整個陷入混沌之中。
“殷璃,你我共生,爲何你生來就是神明,而我生來就是要被毀滅的罪惡。”
“那不是你凝聚怨靈,殘害生靈的理由。”殷璃垂眸看着寂淵。
寂淵低着頭,眉心的紅色印記如同枯萎的花開始衰敗,裂開。
良久,他看着遠處的荒原,嗓音低沉。
“我輸了,殷璃,我輸給的不是你,不是天道,而是她。”
他其實最早就知道,天道要他死,殷璃要他死,世間萬物都要他死。
他想要拉着一切一起去死。
然而在聽到還能見到她的時候,猶豫了。
他知道這或許是一場局。
但是到現在才明白,這是一場必輸的局。
“放過她,所有的懲罰我來接受,我會去死。”
殷璃曾說過,白芙是寂淵的劫難。
能殺死寂淵的,唯有他自己,能讓他心甘情願去死的,唯有白芙。
所以這一場是殷璃一定會贏的局,只要寂淵還愛白芙,就不會讓白芙去死。
妖魔之刃反手刺向了自己。
浮屠境裏的怨靈在不斷的哀嚎。
整個如同煉獄。
方纔進來的顧茶,下一刻就被殷璃捂住了眼睛。
“別看。”男人聲音溫和。
顧茶輕笑一聲,沒有動。
“我去瞧了,是個小美人。”
“嘖,一眼就讓人心動呢,難怪寂淵會喜歡,我都忍不住了。”
腰間被捏了一下,顧茶疼的輕哼一聲。
她惱怒道:“殷璃,你幼不幼稚。”
男人語氣沉下來。
“她很快就會離開這裏,還有,她不會喜歡你的。”
顧茶:“......”
浮屠境在許久之後光芒四射。
那些曾經的黑暗被驅逐。
妖魔滅亡,愛上妖魔的神明也受到了懲罰。
一切彷彿都恢復了平靜。
顧茶同殷璃回去的時候,回頭,將一個容器扔進了時空的裂縫裏。
“本體滅亡,重塑原型,殷璃,你是不是早就算計好了。”
本體死了,可那些被分出來的碎片還在。
殷璃沒有回答。
喊着顧茶回家。
顧茶小跑着拉着男人的衣袖。
“上神大人,你可真的是,太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