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景梟的病房幾乎無人問津,大家全都聚在阮清顏的病牀旁,但看着尚在昏迷尚未甦醒的女孩,卻生怕將她給吵醒。
阮清顏做了一個很長很久的夢……
在夢裏,她回到了最不願再經歷的殺手位面,滔天的恨意席捲着這個時空,濃重的血腥味遍佈在這個世界的所有角落。
所有的人,以血液與刀刃相向。
昔日的朋友用黑漆漆地槍口指着她,告訴她——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親眼目睹無數的分崩離析,又親自經歷無數的衆叛親離,她也曾真心實意地熱血過,可又在與朋友反目成仇後逐漸冰冷……
那裏從未有任何的人情,只有無窮無盡的殺戮,也只剩活下去這最後一個終極目標。
她的雙手不得不沾滿了鮮血。
最後殺到麻木,殺到她覺得自己的靈魂從軀殼中抽離,殺到她都快要不認識自己,直到任務完成進入下一個位面後……
她也用了很久才從這個狀態裏抽離。
可如今卻又在夢裏回到了這個地方,血腥味兒刺鼻,屍體的腐爛令她作嘔。
但血腥的前路是一道她想追逐的光,是她甘願承受這一切的唯一企盼。
於是,她在絕望中拼命掙扎,每在瀕死時都因這一點執念而重新振作,她踩在死亡的邊界上,踩在被血塗抹着的刀尖上。
可是眼前那道光——突然就滅了!
在最黑暗的世界裏,那唯一值得追逐的光芒,陡然間從眼前熄滅並帶來了全部的絕望。
阮清顏陷入了無盡的慌亂與恐懼裏。
她緊緊地攥着手裏的刀,拼命地向之前有光源的方向跑去,可是隻有從周邊濺來的血,只有更多指向她的刀尖……
沒有光了,沒有路了,什麼都沒有!
被剝奪了執念後,只剩下絕望和窒息,將最後的一絲信念從身體裏抽離!
“啪——”阮清顏手裏的刀倏然落地。
她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漆黑一片,目光空洞得好似失去靈魂,直到一道槍聲驀地響起,子彈從自己的身後襲了過來!
阮清顏驀然回首,她睜大了眼睛。
可子彈的射速實在是太快,那時想躲已經來不及了,心臟隨着子彈的逼近逐漸抽緊。
“景梟!”阮清顏倏然睜了開眼睛。
她面色慘白得沒有血色,額上爬滿了因噩夢而沁出來的冷汗,美眸微微地睜着,似乎還沒從剛纔的夢境裏抽離……
秋晚晚立刻便撲了過去,“顏顏!”
顏顏?
她似乎不叫這個名字。
她在那個位面裏用的不是這個名字。
阮清顏的眸光微微地閃爍了一下,她微睜的瞳仁緩緩恢復正常,那明顯受驚的神情裏閃過絲絲恍惚,但靈魂卻逐漸走了回來。
她緩緩地轉眸望向秋晚晚,映入眼簾的並非是夢境裏的血腥世界,而是病房中大片白色的牆壁,以及自己最熟悉的人……
剛剛是夢,現在好像纔是真的。
“你終於醒了。”江渡求的聲音響起。
他看了一眼阮清顏的監護儀,“還好,所有指標都很正常,只是睡了很久。”
她沒興趣管自己睡了多久,在醒來的那個瞬間也只剩一個念頭,“景梟呢?”
撲在她病牀旁邊的秋晚晚怔了一下。
姜姒也沒說話,兩個小姐妹彼此對視了一眼,稍許遲疑地道,“他……”
見狀,阮清顏驀然攥緊了牀單。
以爲是傅景梟出了什麼事,她便立刻翻身坐了起來,匆忙就想掀開被子下牀。
“顏顏你要去哪兒?”姜姒立馬攔她。
她伸手想要拉住阮清顏的手,但彷彿是條件反射一般,阮清顏驀然敏感地將手抽離了回來,甚至還反方向地猛退了一步!
姜姒被她這樣的應激反應嚇了一跳。
阮清顏也同樣如此,她愣了愣,似乎也沒理解自己爲什麼會反應那麼大……
但下意識的,就是不想讓姜姒碰她。
“顏顏……”姜姒試探性地望着女孩。
阮清顏輕輕地抿了下脣,她緩緩地將手收回自己身邊,但還是兀自掀開了被子。
江渡求倏然出聲,“你現在這樣的狀態,是想去哪兒?”
阮清顏沒理解他前半句話的意思。
她輕輕地蹙着眉梢,微垂的眼眸壓着讓人看不清的光,“我要去找他。”
姜姒和秋晚晚剛纔的反應不對勁……
一定是傅景梟出事了,否則她們該直接告訴她纔對,保持沉默是什麼意思?
阮清顏的心臟被緊緊地揪了起來。
她根本不在乎自己如何,此時滿心滿眼都只剩下傅景梟,只想去他病牀邊看一眼,親自看看他究竟怎麼樣了。
“躺回去。”江渡求冷聲命令道。
他向來唯阮清顏的命是從,不論是平時還是在手術檯上,但這次卻難得強硬。
阮清顏仍然執着道,“我要去找他。”
她說着,便要從病牀上下來,但江渡求卻將病歷板攔在她面前,“你心裏只有他,肚子裏的孩子就不打算要了嗎?”
聞言,阮清顏的動作驀地怔了一下。
她神情微微一頓,但僅一瞬後便倏然擡起了眼眸,“……你說什麼?!”
江渡求見她這反應就猜到了七七八八。
雖然他清楚傅景梟對她多重要,但她若知道自己已經懷有身孕,也絕不會做出之前那種衝動的事,至少也該考慮下寶寶。
看來她是確實對這件事一無所知。
“自己看報告吧。”江渡求將她的孕檢報告從病歷板裏抽了出來遞給她。
阮清顏緊緊蹙着眉,然後立刻接過了那張報告,她是醫生對這些專業術語很熟悉,看到血液HCG檢測的陽性結果……
醫學報告顯示她確實是懷孕了的!
“不可能……”阮清顏輕聲呢喃,“我那天凌晨纔剛用驗孕試紙測過。”
“驗孕試紙的檢測結果不一定準確,況且你有孕還遠不足月,驗孕試紙通常情況測不出來,如果不是你有明顯的流產徵兆,我最開始也沒有往這方面想過。”
江渡求抿了抿脣瓣,稍許不悅地望着眼前的女孩,“你自己是醫生不清楚嗎?”
自己的身體就能這樣被隨意折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