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恆有種錯覺，這似乎是，楚雲來到這裏後，第一次看向了他。
既然是第一次，這一眼，就讓人感到不舒服，那如同是，被遺棄了許久後，終於被看到的感覺，而這種感覺，自從周恆有了記憶之後，最悲怒的感受。
“林少主…”
周恆緩緩開口，卻也僅僅如此而已，一聲稱呼過後，他迎着楚雲目光，如此對視着，就這樣對視着，再未有任何的聲音傳出，倆個人，如同雕像。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有老人，步履蹣跚，出現在了遠處，然後，靜靜的打量着這倆個年輕人。
楚雲終於開口，率先出聲：“聽秋月說起過，十多年前，殿下曾經到過天魔宗，以所謂的婚約爲要挾，讓天魔宗做一件事情，可是屬實？”
周恆無聲一笑，道：“原來你今天過來，是興師問罪的？”
楚雲道：“興師沒有，也沒這個必要，問罪，我是來問殿下之罪的嗎？”
周恆眼瞳微縮，片刻後，道：“我這一生，從來卑微，不僅卑微，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死，故而，從前的數十年人生，時時刻刻，都是生不如死。”
“所以多年來，我所做的事情，唯有倆件，活下去，以及，報仇雪恨！”
“爲了這倆件事情，我可以付出任何代價，那麼，自也會爲此，做任何極端之事。”
這算是，承認了他曾經在天魔宗做的事情，古秋月並未撒謊，一絲一毫的誇大都沒有。
楚雲道：“和周無思接觸，甚至來往甚密，這，也是你的刻意？”
“不錯！”
周恆並未否認，也沒什麼好否認的，他說道：“四皇叔行事，頗有能力，否則，也不會這麼多年中，被人以爲他是真的低調，而不是僞裝的。”
“當下，我需要類似的人來給我辦事，這樣的人，越多越好！”
楚雲道：“即便周無思，或是這樣的人，十惡不赦，作惡多端，你也照用不誤？”
周恆一笑，道：“林少主，你沒有我這樣的經歷，你根本就不知道，活着和報仇雪恨有多重要，這是我此生之念，爲此，我可以做任何事情。”
一句話，道盡了一切！
楚雲轉身就在，不在多問，也不在多說，沒了那個必要，或問、或說，在這樣的周恆面前，還有什麼用？
如果說，心中有那麼一些堵的慌，也只是從前，未曾看清楚周恆，如此而已！
至於憤怒，又或是失望等等情緒，這些都沒有，因爲，由始自終，他和周恆之間，都還算不上是朋友。
連朋友都算不上，何來失望之說？
楚雲本也不是來興師問罪的，他只是來，將周恆看清楚一些，現在看清楚了，那也足夠了。
周恆也沒想到，楚雲就這樣走了。
“林少主？”
“殿下還有事？”
周恆道：“我不明白，林少主你這是什麼意思。”
楚雲道：“不明白，就會少了諸多煩惱，這是好事。”
周恆道：“我知道自己這樣做，會令林少主不快，但是，請林少主看在我此生執念上，能夠理解我所做的這一切。”
楚雲笑了笑，道：“當天，我自天陽城回來，那個晚上來找你，殿下親口對我說，我的正義之心，你很佩服，而現在，你讓我理解你的所作所爲，殿下，你什麼時候可以學會，在他人面前，稍微真誠一些？”
不需要多真誠，只是稍微真誠一些而已。
周恆道：“林少主還是不能理解！”
“呵！”
楚雲輕笑，道：“所謂理解，都是相互的，殿下從來都不曾理解過我，又怎能要求我來理解你？”
周恆道：“以我的立場，做這些事情，林少主，我哪裏錯了？”
錯，對！
楚雲緩緩轉過身子，再度看向周恆，問道：“周無思也不覺得自己做錯了，殿下覺得，周無思有沒有做錯？”
楚雲再道：“看來，殿下也知道周無思做錯了，他既然錯的如此離譜，殿下還用這樣的人，你的對，對在什麼地方？”
周恆道：“我只能說，無可奈何！”
楚雲道：“無可奈何，這四個字，是你對自己最可悲的解釋，殿下是無路可走了，還是，看不到前方，只能走這樣一條路？”
周恆無言以對，若是以往，他確實沒有選擇，他腳下的路太少。
可今天的他，得到過周知命的承諾，他可以肆無忌憚的，將他這一身天賦和潛力，盡情的展現出來，未來，只要他有足夠的實力，他隨時可以向周知命復仇，而不用擔心，周知命麾下，衆多的強者。
他更加不用擔心，在擁有足夠強實力之前，會遭受到周知命提前的抹殺。
最大的顧慮已經沒有了，所謂的無可奈何，又是什麼意思？
楚雲再道：“殿下用周無思，具體心思是什麼，唯有殿下自己清楚，錯錯對對，很多人說，只是立場的不同，可是，黑就是黑，白就是白！”
“黑白之間，雖有灰色，但從來，不會讓人將黑白認錯！”
周恆道：“林少主，我有非這樣做不可的理由，實在…”
楚雲道：“殿下不想解釋，可以不用解釋，沒必要，用一些詞來搪塞於我，真沒這個必要。”
周恆問道：“林少主這是，不打算原諒我了？”
楚雲笑了笑，不在多說，轉身而去。
周恆又問：“林少主，當天北界不落城相遇，我便是真心的，想和你成爲朋友，四皇叔之事，我感到很抱歉，可是請林少主相信，從從來，都是把你當成朋友的。”
到了這個時候，還提起朋友這倆個字，周恆是真的不諳世事，還是以爲，這個樣子的他，依舊會得到他人的理解和同情？
或許，周恆要的，並非是理解和同情，他只是想要一個，能夠與他對話之人。
可惜，他連絲毫的真誠都沒有，這樣的人，他如何能夠找的到？
楚雲想到了張楓等人，今天的周恆，和曾經的張楓他們，何其的想像？
一念至此，楚雲再度出聲，道：“朋友倆個字，太過貴重，要想成爲朋友，就必須彼此之間，有相應的坦白，而不是欺騙，或是利用等等。”
“所以，我一直都沒有將殿下成朋友，因爲我對殿下，並未做到坦白，曾經，還利用過殿下，不管出發點是什麼，這些都是事實，對於殿下，多多少少，我心中有一些愧疚在。”
“而殿下把我當成朋友，殿下，將我的因素暫時放在一邊，殿下可曾，真正的，把我當成了朋友？”
“我…”
周恆張了張嘴，最終，也只有這一個字而已！
他很想說，他確實把楚雲當成了朋友，因爲多年來，唯有楚雲，可以感同身受的理解他曾經的生不如死，也曾經，不求任何回報的幫助過他。
這些，周恆心中感激，世間中，也唯有這樣的楚雲一人而已。
他把楚雲當成朋友，自然而然！
可是，他真的把楚雲當成朋友了嗎？
周恆不覺苦笑了聲，如若把楚雲當成了朋友，那就絕不會做，觸及對方底線的事情，他連這樣的事情都做了，口口聲聲還說，楚雲是他的朋友，太可笑了！
苦笑聲落下，周恆神色一肅，道：“今生，不能和林少主成爲朋友，這是我最大的遺憾，我會爲此，在以後不停的質問着自己，讓自己去承受這份悲哀。”
“但，我希望今生，絕不會是林少主的敵人！”
楚雲淡淡道：“你知道我的爲人，知道我的底線是什麼，你只要不來觸碰我的底線，或許，我們不會是敵人。”
“但，你若做了我無法忍受的事情，殿下，我可以保證，你此生，絕無機會報仇雪恨！”
周恆聞言，眼中，殺機迸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