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抿的嘴脣沒有任何血色,梟漓宸斂回視線,在短暫的僵持後,再一次拉開了自己與喬漫天之前的距離。下一刻,他推開車門,走下車,跟司機低語幾句後,目送着司機離開,然後兩步並作一步,直接坐進了駕駛座上。
“所以,我可以回去了麼?”
見梟漓宸一言不發換了位置,喬漫天便認爲這是梟漓宸對她請求的默許。
於是二話不說,喬漫天握住車門把手就準備要下車。
可坐在駕駛座上的梟漓宸絲毫沒有要將車門鎖打開的意思,只冷眼望着後視鏡,將此刻喬漫天所有的窘態盡收眼底。
“梟漓宸,讓我回去!”
漸漸的,喬漫天的情緒多少有些失控,她不明白爲什麼梟漓宸一定要將她鎖在這麼一個小小的車廂裏,此刻的喬漫天跟梟漓宸之間,根本已經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淡漠的視線從未曾移開過喬漫天的面龐,即便隔着一層厚厚的後視鏡,可梟漓宸眸光中的犀利與敏銳,卻從未缺失過半分。
“她姓璽,是與我沒有血緣關係的妹妹。”
聽着梟漓宸的話,喬漫天的手情不自禁握成一個拳頭,蒼白的骨節明晰地凸顯出來,指甲幾乎快要生生掐進肉裏,咬着後槽牙,梟漓宸說的這些她本不想聽,也不願聽,可意志卻絲毫不聽使喚,內心更是忍不住想主動探聽更多。
接下來,梟漓宸沒有再說下去,車子裏再次恢復到了長久的沉默。
彼此間大概靜默了十幾分鍾,終究,梟漓宸才肯輕啓薄脣,“你也累了,我送你回去。”
就在這個時候,原本淅淅瀝瀝的小雨徹底撕開雨簾,凝結成一張厚重的水網,烏雲密佈的天空像是被撕開了一道口子,伴隨着大風,瓢潑大雨彷彿像被傾倒下來的一樣,猛烈拍打向地面。
梟漓宸坐在駕駛座上安靜開車,喬漫天則坐在後排,默默觀察着窗外不斷倒退着的景緻。
即便在如此惡劣的天氣下,梟漓宸還是把車開得極快,穿過街道高架的時候,一道道水花被輪胎四濺而起,玻璃外面的景象也時而清晰,時而模糊。
正當喬漫天頭腦放空一片空白,自顧自思索着什麼的時候,又一陣猛烈的剎車毫無徵兆地襲來,喬漫天再一次重重撞在了前面的座椅靠背上,額頭被撞得生疼。
“唔……”
扶着額頭,喬漫天揚起下頜,以爲是因爲梟漓宸開車遇到了紅燈才突然踩了剎車,可沒想到擋風玻璃前根本是一條寬敞空曠,荒涼無人的街道,而斷斷續續的雨簾裏,似乎依稀可以看到一個長髮披散着的身影。
那個身影輕盈而瘦弱,在這個四下無人的地方冒雨狂奔着,而她的身後,似乎像是有一羣糾纏不清的男人,不斷追逐着她的腳步,臉上更嬉皮笑臉着,一看就是在刻意輕薄挑釁着那個瘦弱可憐的女子。
要不是梟漓宸及時踩住剎車,眼看着那個女人就要命喪在梟漓宸的車輪之下。
瓢潑大雨傾斜在女人的身軀上,原本就單薄的衣衫早已經被大雨淋溼,襯在裏面的衣衫若隱若現,沾染上雨水的髮絲凝結成了一縷一縷,遮擋在了那人的眼前,令人看不清楚她的相貌。
見狀,喬漫天的一顆心簡直快要跳到了嗓子眼。
與此同時,梟漓宸蹙了蹙眉頭,打開車門走下車,一步步慢慢朝着那人的方向走去,想好好檢查一下她的狀況。
喬漫天遲疑了一下,也迅速解開安全帶,準備跟下車去,卻在擡起下頜瞥過她側臉的那一剎,呆愣在了原地。
那個人……怎麼會……
與此同時,梟漓宸撐着一把長柄黑傘,徑直走到了那個瘦弱女人的面前。
被擦的鋥亮的名牌皮鞋走在雨簾裏,沾染了雨滴與塵土,可梟漓宸絲毫不在意,緊繃的五官面無表情,站定在孱弱的女人面前,從右手褲子口袋裏掏出修長的手指,一點點朝女人仰起的面龐上伸去。
隨着原本遮擋住她面龐的碎髮被漸漸撥開,女人的真正面龐也開始一點一點出現在了梟漓宸眼前。
即便隔着一段距離,即便大雨傾盆,可從她身上傳來的陣陣刺鼻味道,梟漓宸還是聞得真切。
就在女人的半邊臉全部顯現在梟漓宸眼前的剎那,他心頭猛地一顫,驀地發現不管是五官還是輪廓,這個渾身上下都狼狽不堪的女人,簡直像極了那個他尋找多年無果的女人!
“站住!偷了我們的錢包還想溜?怎麼?我看你現在是又想碰瓷裝病騙錢了吧!給我站住!”
就在梟漓宸如同五雷轟頂般驚詫在原地的當兒,不遠處,那羣緊追不捨的男人早已經追了過來,虎視眈眈地盯着此刻癱坐在梟漓宸面前的那個女人,卷着袖子,看上去像是要好好教訓她一頓的樣子。
被驚嚇到的女人哪裏來得及跟梟漓宸多說一句話,下意識“騰”的從地上跳了起來,也再顧不上此刻愈加淅瀝的傾盆大雨,一溜煙一般從梟漓宸的面前落荒而逃。
下一刻,就在那個孱弱瘦小的身影漸漸快要消失在雨簾盡頭的時候,梟漓宸再顧不上別的,徑直轉身,一把扔掉了原本緊握在手裏的雨傘,如同一支離鉉的箭一般,不顧一切地追了出去!
……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喬漫天就這麼安靜地坐在車子後排的座位上,一個人默默注視着眼前左右搖晃着的雨刮器,聽着它產生的那一陣陣有節奏有規律的摩擦聲。
清冷的眼眸呆呆注視着前方,沒有聚焦,失了神,十魂像是去了七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