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還小,人倒是也不算太壞,就是不能理解其他人。她看不起何小花整天把自己弄得邋里邋遢的樣子,於是總是欺負她,但是她不知道的是,不是每個人,都擁有跟她一樣的生活條件。
她坐在桌子上跟自己的朋友說話,偶爾偏過頭看一眼正在睡覺的何小花。
下一節是語文課,年輕的女老師在講臺上教他們這羣高二生寫作文。
何小花低着頭,握着自己的筆,她看起來像是在認真的記筆記,然而她的作業本上一個字都沒有寫。
她坐在角落裏靠着窗戶的位置。
明亮的窗戶擦的乾乾淨淨,一塵不染。窗戶這樣的乾淨,所以角落裏的那一點黃豆大小的紫色就看的格外清楚。
那紫色不像是玻璃上原本就有的,反而更像是外面有什麼東西,從而映在玻璃上的一樣。
那一小片紫色緩慢的向周圍擴張,越來越大,一直蔓延到整個窗戶上,何小花整個人都被籠罩在這陰鬱的紫色之中。
講臺上的女老師賣力的講着:“注意我們分論點很重要。作文一般分三個論點,老師今天教你們一個洋氣的固定句式哈……”
教室裏彷彿蕩起了一層薄薄的塵霧,把何小花和其他人分隔開來。
她沒有動,就像是沒有看見這不正常的場景,教室裏的其他人也沒有動,他們也沒有看見。
雖然都是看不見,但是那也是不同的,其他人是看不見,何小花是宛如看不見。
窗戶外面有什麼東西在????的響,而後一個骷髏頭慢慢的出現在窗戶外面,它趴在窗戶上,用它空洞的眼眶直勾勾的盯着何小花看。
何小花:……
片刻之後她嘆了口氣,然後輕聲說道:“什麼事你說吧。”
那骷髏方纔張口道:“沒發現江挽俞有什麼異常。”
何小花挑了一下眉。
這個細微的小動作讓她看起來瞬間和以往不一樣了,彷彿一尊沉默的石像,突然生出血肉,煥發生機活了過來。
“這就怪了,”她說:“我也沒有發現,那天我們察覺到的陰氣,難不成看錯了?”
骷髏頭依舊趴在窗戶上看着她,何小花的目光從始至終都落在作業本上,她想了想,又接着說道:“你先回去吧。”
骷髏道:“回哪裏?”
“……回去繼續盯着江挽俞,我沒喚你,你不要回來。”
那骷髏點點頭,瞬間消失了。
它走之後,那窗戶上的紫色也隨之消散不見。
這骷髏名字叫蘿蔔。
是她從地府帶回來協助她工作的,蘿蔔懼怕陽光,白天都以骷髏的形象現身,到了夜晚,纔會恢復原本的模樣。
何小花開始認真的考慮自己要不要再招一個助手,蘿蔔忠心是挺忠心的,就是爲鬼太傻。
“何小花”之所以會那麼成功把自己塑造成陰鬱又神經質,她這個助手功不可沒。
她完全就是在模仿蘿蔔的平時的神態動作和行爲方式。
效果簡直無與倫比的好,在別人眼裏,她現在是個妥妥的神經病。
何小花之所以會來到市一中,是因爲半個月前她察覺到這裏有來自地府的陰氣。
早在一年之前,地府崔判官就給她發過公函,道有一紅衣厲鬼逃竄到陽世,期望“何小花”將她抓到。
接到這份公函的那一瞬間,何小花是這樣想的:紅衣厲鬼?上到了陽世?你們踏馬的逗我玩呢?
閻王身邊的兩位判官賞善司和罰惡司都壓不住的厲鬼,逃竄到了地面上?
若是讓掌管整個陰間的北陰酆都帝知道這件事,這一代的閻王乃至判官,通通都得滾蛋。
玩忽職守,這一羣完蛋玩意兒,太完蛋了。
可現在事情發生了,光抱怨也不行。地府那些陰差上陽世來勾個魂還行,若要叫他們長久的呆在這裏,要不了多長時間,就得像陽光下的冰淇淋一樣被曬化了。
根據崔判官提供的資料,那紅衣厲鬼叫敖,生於清代道光年間,含冤而死,化作厲鬼,害了多人性命。被地府緝拿之後,日夜徘徊在枉死城。
敖喜歡將絕望之人一步步引誘成厲鬼,而後趁着對方修爲尚淺時將對方喫掉,以此來增加自身道行。
敖善隱藏,他來到陽世一年多來,何小花只感受到一次他身上的陰氣。
於是她只能將自己變成被衆人排擠之人,這樣的人大概最容易絕望。
以此來引誘敖上鉤。
不過敖上鉤沒上鉤她不知道,其他小魚倒是上鉤了兩三條。
何小花下課之後被那小公主何慧拉到教學樓後面的小花壇。
今天早上把她鎖在廁所裏的人都在這裏了,除了何慧,還有她的三個朋友。
何慧撩起何小花的頭髮,甜甜的笑道:“脫胎換骨了啊。”
何小花很符合人設的沉默低頭,一句話也不說。
何慧嘖了一聲道:“看見你這副樣子就來氣,低着頭幹什麼,擡起頭來看着我。”
何小花充耳不聞。
何慧的朋友于是上前來,把她的臉硬生生的掰起來。何小花掙扎了幾下,被這羣怪力少女死死按住,視線裏,何慧的臉晃來晃去。
何小花的臉雖然是被人強.制的擡了起來,但是眼神依舊固執的落在地面上。
“喂,何小花,現在我交給你一件事,就是今天晚上留下來替我們打掃衛生,聽清楚了嗎?”
何小花本來看着地面,只是因爲她沒地方看,但是這麼一低頭,卻讓她看見一點有趣的事。
小花壇裏的花還沒有開,柔嫩的小草倒是長勢喜人。在圍着小花壇的一圈瓷磚上,何小花看見幾只草靈,排排坐在那上面。
草靈們不過人的手指大小,綠色的光屁股小孩,頭上長着一片小小的葉子,五六個擠到一處,乖乖的坐在那瓷磚上,睜着小眼睛看着她們。
佛家講:“衆生皆平等,萬物皆有靈。”
行了,何小花心道:我知道你們有靈了,我這回確確實實的看見了,以後有人說草是沒有靈魂的,我一定會爲你們辯解的,不用再出來了。
這地方鮮少有人來,那些個草靈很久見不到人,好不容易來一回人,一個個的都跑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