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他也不會被綁到萊茵王國去。至於要他去王都什麼的,那得跟議會談,得老師點頭。
除此之外,誰也別想讓他離開尼維斯,離開橡樹林醫院和法師塔!
嗯,努力做臨牀和科研工作,努力發論文,這纔是最重要的。
等到攢夠了厚厚一疊論文,出版一本《婦產科學》,自然而然就是這一行最大的大佬,誰都不能忽視他的聲音!
有鑑於此,格雷特埋頭醫院,手術、論文兩頭抓。當然,以這個世界對剖宮產手術的瞭解,也由不得他不泡在手術室裏,盯緊每一臺手術:
“啪!”
一把半虛幻的,光芒閃爍的,然而確實硬邦邦的止血鉗,突兀出現,敲在主刀的死靈法師手腕上。伴以格雷特的怒吼:
“橫切口不是讓你切橫線!是淺弧形!淺弧形!——算了,你下臺,回頭去切100只橡膠氣球,再來考慮上手術的事兒!”
右手橈骨莖突瞬間紅了一片。主刀的死靈法師一聲也不敢吭,低頭退下,滾到手術室邊緣貼牆站好。。
下一個死靈法師趕緊補位。一刀劃過,又快又好, 緊接着切一刀皮下脂肪,在中線兩側筋膜各切一個小口。
接下來, 這位主刀二號從器械護士——嚴格來說, 是器械骷髏手裏接過鈍頭彎剪, 開始剪開筋膜……
“啪!”
透明止血鉗虛空再敲。格雷特繼續罵:
“剪刀尖往上翹!往上翹!說了多少遍不聽!下面那麼多肌肉組織,你剪刀尖往下, 是想把肉戳幾個洞?!再犯一次錯誤,你就去解剖一百隻兔子再來!”
第二個死靈法師手掌一抖,右手橈骨莖突上, 一模一樣地紅了一片。
不得不說,這個部位,敲起來可真疼啊……不會破皮, 不會流血,可真是賊疼!
他咔嚓咔嚓,在筋膜上剪了幾刀, 繼續去剪皮下脂肪。手剛一動, 透明的止血鉗虛空飛起, 又是一下:
“誰讓你切脂肪層了?拉開!拉開!脂肪層用撕的,不容易傷到神經和血管!——算了, 你下臺,換人!”
所以說, 需求才是最好的研發動力啊。
格雷特自己做手術那麼長時間, 都沒研究出新魔法。帶學生這才幾天, 0級戲法【止血鉗橈骨莖突敲打術】,就被他練習到完美了……
手術檯對面,一羣年輕的死靈法師噤若寒蟬。按說他們剖狗剖兔子已經很熟練了, 屍體也解剖過不知多少具了——人均三具以上。
結果, 跟着格雷特上手術檯,隨時都能被挑出一大堆毛病……
換了五個人, 敲了十來次手腕。最後, 還是喬安娜親自上手, 在格雷特指導下磕磕絆絆,做完了這次手術。
好在產婦是在腰麻術+催眠術下, 全程啥都不知道。否則的話, 看到格雷特這樣怒吼、換人、再怒吼,再換人, 能被嚇得直接跳下手術檯……
嗯, 所以這就是法術的優勢了。換成前世,腰麻就是腰麻, 病人一直保持意識清醒。除非轉全麻,否則主刀或者指導老師絕不敢這樣罵人。
不顧忌學生,還要顧忌患者的感受呢!
一臺手術做完,幾個年輕的死靈法師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巴巴地滾出手術室。喬安娜看着護士們送產婦下臺,擔憂的問:
“就是因爲剛剛上手,有些壞習慣,纔要快點糾正過來。”沒有外人在,格雷特也不假裝憤怒,長長嘆氣:
“從小樹苗的時候開始掰,總比長成了參天大樹再掰要容易些。我糾正他們的點,每一個都是一旦做錯,就會給病人帶來傷害的……”
醫療就是這樣,這個行業,容錯率非常非常的低,幾乎可以說是約等於零。車修壞了可以換車,房子倒了都可以重造,可是人呢?
人死不能復生。哪怕只是切錯了一刀,甚至耽擱了病情,也會讓人遭受不必要的痛苦!
“這……好吧。”
喬安娜想了想,也只能認可。而且,她在主刀術者的培養上,實在沒有什麼發言權——
別說那些死靈法師,就是她進度快了兩個月,現在也只能在格雷特指導下做手術。距離獨立主刀,天曉得還有多久呢。
“格雷特,我大概要學多久,才能回哈特蘭城?”
“怎麼?想家了?”格雷特站在自來水下,嘩嘩搓洗雙臂。聽見女牧師的問題,他動作微微一頓,扭頭看過去:
“早着呢!首先要能夠獨立做手術,做得比較熟練。然後再堆手術量,運氣好的話,常見的併發症都能見過一遍。”
格雷特微微仰頭,估算着前世的時候,從實習醫生到住院總的培養時間。以及,這個世界神術能夠抵消多少風險,世人對手術死亡的容忍度又有多大:
“至少得一年吧?最快一年,勉勉強強就能獨立執業了。但是,想要知道每樣操作是爲什麼,能夠教導弟子,恐怕還要更久……”
“要這麼長時間啊……”
喬安娜有一點點沮喪。她想要早點回去,早點把剖宮產技術傳播開去,早點造福故鄉的民衆……
但是這段時間,她已經見識了許多聞所未聞的技巧,知道自己懂得的實在太少,也只能沉下心去學習。
只不過學習之餘,偶爾還是會嘀咕一下:
真的會有那麼多併發症嗎?
需要半年,不,一年左右的時間,才能把常見的都碰上一遍?不常見的,可能還碰不着?
併發症會那麼兇險,連治療術都拉不回來,或者不知道該怎麼處理嗎?
明明這一兩個月,她跟着格雷特也做了近百臺手術了,都是順順利利做下來,從來沒有出過問題的!
然而併發症說來就來。這一天,喬安娜像往常一樣站在手術檯前,切開腹部、剪開筋膜、分離肌肉、剪開腹膜。左右各站着一個死靈法師,法師之手飛舞,幫忙拉鉤……
她已經熟練了許多,不用把產婦催眠,也不用格雷特一直盯着。格雷特坐在角落的圓凳裏,目光發直,彷彿在神遊天外。面前兩塊光屏,一左一右,跳動不停:
喬安娜知道,一塊是心電圖,一塊是血氧監護。只要這兩塊光屏上的信息一切正常,就意味着沒事兒,手術可以照常進行。
從這點上說,格雷特哪怕一句話也不說,一件事也不做,他只要盯好這兩塊光屏,在手術中的作用都無可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