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累傻了……”
“感覺身體被掏空……”
格雷特攤開四肢,躺在柔軟的青草叢裏,哼哼唧唧。一天工夫,他繞着海灣,跑了四處隔離區,催生了四遍草木——
兩處隔離區針對貧民,催生範圍廣,數量大,質量卻不用太高。基本上,圍欄用普通草木,安撫心神的花草到學徒級,強度足夠;
一處隔離區針對手工業者、匠人、富商,催生範圍只是貧民隔離區的四分之一。但是這些人身體強健,往往還有些壓箱底的法術道具,催生草木的質量要稍微高些;
最後一處,針對前來修整、接受治療、維修船隻的尼德蘭貴族軍。這片隔離區——
“啊啊啊啊爲什麼這麼累啊……爲什麼這麼累啊……我在傳承之地催生一整片山頭的草叢荊棘、也沒累成這樣啊……”
那是因爲,傳承之地那邊,絕大部分的施法消耗,都被橡樹們承擔了吧……
伯納德默默腹誹,撐着膝蓋,彎腰去看自家老闆。還行,臉白了點,汗多了點,說話聲音抖了點。但是還能哼哼唧唧,還能抱怨,這就說明,力量還沒完全被抽乾。
按照老闆平時說過的標準,應該還不需要拖去搶救。
“老闆,要不要給你喝一杯……那個什麼……葡萄糖水?”
“不要!!!”
格雷特像被踩了尾巴似的叫了起來。開什麼玩笑,前世做手術做累了,低血糖了,搖搖欲墜了,喝葡萄糖水;這輩子施法施累了,躺平了,再喝葡萄糖水?
啊?
要不要給來一瓶10%的葡萄糖水,再推20ml高糖?
我做錯了什麼要受這玩意的折磨!葡萄糖水這味道又不好,怪怪的,喝了還掛嗓子!
雖然在這個世界,所有的葡萄糖都是我法師塔生產的,不至於被人說“這瓶水算不算在手術費裏……”可是,並不改變它的味道噁心啊!
剛剛一聲喊出口,嘴裏一涼,跟着就是“咔吧”一下,上下頜被直接捏上。格雷特猝不及防,上下齒一合,一股汁水迸濺出來,酸味直透天靈——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格雷特雙目圓睜,臉頰抽搐。他下意識地想要吐,吐不出去,想要咽……
“咳咳咳咳咳!”
不好,差點嗆到氣管裏去了!
格雷特翻身趴在草坪上,撕心裂肺地咳了好大一會兒。賽瑞拉蹲在旁邊,不停替他拍背:
“哎呀哎呀……抱歉我手快了……現在還好嗎?好點了嗎?”
格雷特咳了半天,才淚眼朦朧,擡起頭來。撐着地面,喘兩口氣:
“賽瑞拉……你這果子哪來的……誰給你的……怎麼跟上次老師拿來酸我的一模一樣……”
入口醒神,立竿見影,補充精神力效果拔羣。就這一顆果子下去,還沒喫完,他已經覺得大腦清醒了,四肢有力了,虛汗不出了。什麼?感覺身體被掏空?
不存在的!
“嘻嘻,就是上次和你回家鄉,你老師給我的呀。”賽瑞拉蹲在邊上輕笑:
“長老說,這些果子是他精心培育的,喫一顆,耗盡的精神力能全部補滿!別浪費了,快嚼啊!”
這麼酸的果子,會不會腐蝕牙釉質啊!牙釉質這個東西,一旦被腐蝕掉了,可是不能再生的!咳,這個世界或許有辦法,直接催動治療術,長一顆牙?
不管怎樣,格雷特一天之內,跑完了這片海灣所有的隔離檢疫點。確定人員安排、物資儲備、運作流程,查漏補缺。終於,到了檢驗成效的那一天——
“快快!快快快!所有人都動起來!船來了!”
村口望樓上,負責值守瞭望的士兵高聲喊了起來。一邊喊,一邊拿了個不知道什麼東西——可能是銅鑼——也可能是臉盆——哐哐敲打。
頓時,隔離點內涌出一隊士兵,一隊村民。村民們在士兵的指引下,搬桌子,搬椅子,搬運各種物資,開水閘,放水……專門設置的廚房裏,也燃起了嫋嫋的炊煙。
好一陣亂哄哄的擾攘。還沒忙完,一艘飽經風霜的木船,已經晃晃悠悠,靠泊碼頭。
“這船挺大的,不知道要下來多少人……”
格雷特身邊,主持法師踮着腳,伸長脖子,遠遠望去。格雷特輕輕搖頭:
“不大,也就100噸左右吧。裝個百把人了不起了……最多,也……就……兩……百……”
他的聲音慢慢拉長。木船甲板上,嘩啦啦涌出來一大羣人,提心吊膽,沿着跳板往下走。一羣人下船,又是一羣,又是一羣,又是一羣……
……好吧,我之前估算的海運死亡率,是照着海上運輸兩個月,要讓更多人撐到目的地算的。從尼德蘭到肯特王國要航行幾天?
霍爾海峽最窄處,只有幾十公里,順風順水,一天就能到了;到因弗尼斯會比較遠一點,但是無論如何,不會超過十天?
這樣的話,客運死亡率會大大降低,自然可着勁裝了。
格雷特深吸一口氣,上前幾步。只見大批大批的貧民滿臉風霜,面帶驚恐,趕鴨子似的被趕了下來。剛踏上棧橋,立刻有士兵迎上去高喊:
“這邊走!這邊走!——排好隊,不要擠,說你呢!”
推推搡搡,擠擠挨挨。主持法師趕緊迎了上去,他身邊,剛剛到達隔離點的牧師也站了出來,一言不發地開啓了【觀命術】——
“第三排中間那個!穿灰衣服,瘸着一條腿的!”
“第四排左邊第二個!抱着孩子的!”
“第七排右邊第一個……”
牧師指人頭,法師扔【法師伎倆】,士兵負責拉人。一時間,人羣裏哭聲、喊聲大作,有人奔跑,有人攔阻,有人拼命往人堆裏扎——
負責拉人的士兵扯直了嗓子高喊:
“別跑!別跑!這幾個都是生病的!拉出來是單獨給他們治療,治好了就能放回來的!”
沒人聽他的!甚至,格雷特聽着那些貧民們的反饋,哭的,喊的,亂糟糟一片,感覺和下達命令的士兵,說的都不是一種語言……
糟糕了,果然我經驗不足,千算萬算,沒算到語言問題。唉,很多事情,只有實踐經歷過了,才能確定自己的問題在哪裏啊!
格雷特默默嘆了口氣。他上前幾步,也不站出來喊話,先悄悄地半跪在了地上。手按草葉,默默祈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