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一段尷尬之後,精靈們各自散開,自己去做自己的事情。拜爾博大法師暫緩探索精靈祕境,走在格雷特身邊。
他輕輕彈動手指,一道七彩流離的光芒裹在兩人周圍,完美阻止任何偵測。立完虹彩屏障,大法師閣下輕聲問:
“到此爲止,南大陸走完就回頭了?”
這位大法師眉宇之間,凝聚着濃濃的擔憂和不贊同。
身爲雷霆之主門下,年齡最長、等級最高的弟子,拜爾博大法師一直覺得,老師不在的時候,他對小師弟的發展方向負有責任,不能看他走到歪路上去——
什麼是歪路?
放着那麼大的精靈島在,不去轉一圈,不去見識見識,不去了解精靈古老而輝煌的文明,很明顯就是歪路啊!
小格雷特,生氣可以,懷恨可以,記仇也可以,咱們不能和自己的發展過不去啊!
在還沒到15級,冥想世界還沒完全實質化的過程中,多走走多看看,多見識見識不同的世界,是魔法師夯實根基,讓自己走得更穩更遠的重要一步!
“我……”
格雷特欲言又止。他扭頭看向遠處的天空,一羣飛鳥刺破天空,向西方飛去——
雨燕,信天翁,渡鴉,遊隼……一羣棲息於不同地區,習性不同,處於食物鏈不同位置,而且根本不會生存於祕境中心的禽鳥,從一個地方振翅而起,飛向一個統一的方向。
現在想起來,給永聚島發消息了嗎?看這些鳥兒飛起的規模,是幾位傳奇,以及其他的施法者,一大羣人都寫了信回去?
“我其實也並不……並不怎麼期待,媽媽再愛我一次之類的事兒。”他輕輕聳了聳肩,望向大師兄:
“但是我討厭被人綁架。那種上來就說你流着我們的血,你是我們自己人,你怎樣怎樣之類的,聽也不想聽!怎麼,下山摘桃子來了嗎?”
“……”
“下山摘桃子”這句話後面的豐富背景,拜爾博大法師並不知道。但是,這並不妨礙他準確地理解,格雷特話裏的意思。
這位大法師笑了出來,擡起寬厚的手掌,重重拍拍格雷特肩膀: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簡單說,第一,別想靠這個撈好處,第二,讓我去可以,得加錢?”
格雷特不自在地動了動肩膀。拜爾博大法師並沒有放開手,反而用力往下按了按他:
“行了沒事了。你該做什麼做什麼去,想研究什麼研究什麼去。要好處,要補償之類的,我去談——對了,別去挖礦啊!這活兒留着我來!”
“師兄!”
“嗯?”
“別急着打發我走人啊!嗯,再怎麼樣,也等我一輪研究做完,有點成果了,順利進階了再說……”
拜爾博大法師一噎,像是不認識一樣,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格雷特。做完研究,出成果,進階……
孩子你是12級啊!
不是2級啊!
12級升13級,議會的平均時間是多久你知道嗎?
給你說得像是彎下腰摘個果子一樣!
你要卡個二三十年,讓這些精靈傳奇,在這裏等你二三十年?
格雷特滿臉無辜、滿臉期待地看着他。拜爾博大法師忽然泄氣,長長嘆息了一聲:
他總是能找到方法,刷刷刷刷地往上飆。這不,離開尼維斯的時候剛進階9級,這會兒已經往13級蹦了——這麼豐富的世界饋贈,如果不是研究還沒出結果,貌似直接到13級了?
“行吧行吧,我幫你去談……嗯,太急着過去確實不好,總得拖一段時間,讓事情冷一冷,讓你也有個臺階下……”
說着,拜爾博大法師揮散了虹彩屏障,揹着雙手,晃晃悠悠地離開。昂着頭,邁着鴨子步,一副“求我啊,來求我啊”的意氣風發樣子。
這一次,格雷特真的笑了出來。他望了望大師兄的背影,轉向屏障外面,擔心看着他的賽瑞拉:
“放心,沒事兒了。對了,我們去接伯納德和阿帕?一直把他們撂在外面,他們要擔心死了——”
“走!”
兩人同時一揮手。一雙巨大的銀色翅膀,一雙金紅色的翅膀,從他們背後分別展開。龍翼術發動,兩人肩並着肩,一起飛上天空,向伯納德和阿帕等待着的地方飛去。
精靈祕境中心,幾位長老面面相覷。他們緊急放飛了各自的隨身信鳥,去給永聚島傳信,給自己的朋友、熟人、學生弟子傳信。放飛完了,才坐下來討論這個問題:
“唉,你們說,小格雷特的事情,到底該怎麼解決啊。”瑪斯雷長老第一個嘆氣:
“這麼年輕有天賦的孩子,討厭上了永聚島,那可不太好。把他母親找過來,和他見一面,會不會有幫助?——到底是怎麼樣的女人,會拋下自己年幼的孩子?”
“不是她心甘情願拋下孩子的。”麥琳瑟拉長老下意識地開口,爲這個可憐的母親辯駁:
“小格雷特不是說了嗎?‘拆散夫妻,從年幼的孩子身邊帶走母親’。他的母親,是被族人強制帶走的——要怪,也不能怪她吧!”
“有這條線索就很好查了。”卡雷恩長老沉沉穩穩地接口:
“這孩子才20多歲吧?過去30年,永聚島上,被強制帶回來的女性精靈有多少?我已經寫信了,讓他們一個一個去問,去找,總是能找得到的。”
“就怕找不到。”麥琳瑟拉長老輕輕嘆息:
“從舊大陸,到新大陸,從北到南,翻越高山,再橫跨大海。如果不是全速趕路,光走就要走上一年半載……”
這麼遠的距離,風濤之險,魔獸之危,一個個部族,一個個王國,一個個部族神或者半神。運氣差一點,或者不小心一點,隨時都可能折在半路上。
如果確認死亡了倒還好。幾位長老互相對視着,都從別人眼裏看到了這樣的想法,卻沒有一個人肯開口——
如果格雷特的母親確認死亡了,那她就不是棄幼子於不顧,格雷特估計,也不會怨念那麼大?哭一場,祭奠一場,也就能釋懷了?
當然,當然,期待別人出事,總不是個好事兒。沉默了一會兒,法希姆長老輕輕嘆息:
“能找到固然好,找不到,或者出了什麼變故,也不用太擔心。小格雷特這孩子,我和他相處了好幾個月,他的心地還是好的——不加入我們,也可以當朋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