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君遨淡淡的一句話,語氣並不嚴厲,卻讓楚琉璃僵在原地。

    她默默地看着視線中漸行漸遠的幾人,滿眼澀然。

    繼而浮現出幾分,很難讓人察覺的不甘來。

    黃昏時候的小鎮子,跟白日的又有所不同,人人腳步匆匆往家裏趕,家家戶戶炊煙裊裊,充滿了煙火氣息。

    尤其一路走來,看着那份沉靜的盎然生機,跟此前南麟受災時候的荒涼,簡直是地獄天堂般的截然不同。

    不過等走到鎮子末頭,快出鎮子那一塊地兒,感覺又不一樣了。

    看得出來,生活在這塊地兒的人,可着實算不上富裕,幾個破舊的小院子擠在一起,外頭堆滿了雜物,下腳進去都很困難。

    顯然跟趙婉兮之前預想的,完全不一樣。

    “黃奇,你確定是在這裏?沒有搞錯吧?”

    “沒有,按照你在醫館打聽來的消息,確是在這裏沒錯。”

    路的確是挺難走的,將橫在腳下的一塊兒爛木頭踢飛,黃奇走在最前頭開路。

    知道趙婉兮這不過也只是隨口的嘀咕,解釋了一句,並未多話。

    反倒是一側的冷君遨,順手拉住自家小女人的手,語氣清淺神色難測。

    “越是這般,才越有掩飾性。黃奇。”

    “是。”

    一應一答間,黃奇擺了擺手,身後不遠處幾道身影快速朝着四下而去。

    幾人最終,在比較靠裏的一個院子前停了下來。

    這院子比前頭那幾個也沒多幹淨整齊,到處都是雜物不說,還隱隱透着幾分莫名的蕭條氣息。

    趙婉兮幾人纔剛剛站定,想着要不要直接進去,就聽到裏頭傳來碗盆響動,隨即有婦人罵罵咧咧起來。

    對視了一眼,黃奇率先擡腳進去。

    “請問有人在嗎?”

    罵聲很快止住,一個身形粗壯的婦人低着頭,從黑乎乎的屋子裏頭走了出來。

    穿着一身再普通不過的粗布麻衣,腳下一雙開了口子的布鞋,明顯有些不大合腳。

    等她擡頭望過來時,趙婉兮緊蹙的眉宇間不由閃過一抹意外。

    這婦人,竟然正是白日裏遇到的那隊出殯隊伍裏嚎的驚天動地那個。

    黃奇不知道有沒有認出來,還是按照原來的計劃,客氣發問。

    “敢問這位大嫂,黃三毛可是住在這裏?”

    婦人人是出來了,臉上的表情可算不上友好,尤其是看到趙婉兮那張臉,就更是莫名充滿了敵意。

    只撩了撩眼皮,古怪地冷哼。

    “以前是,不過現在不是了。”

    顯然黃奇沒聽懂這話的意思,頓了頓,繼續道:“那他現在……”

    聞言,婦人冷笑的越發詭異。

    “鎮外三裏地,枯樹林左側便是,你要找他,儘管去。啥時候去啥時候在。”

    “鎮外三裏……”

    顯然是被這婦人給帶偏了,黃奇還真就把那地址給當了真。不過只在腦子裏頭轉了一圈,他就反應了過來。

    目光驀冷。

    “你的意思是,他已經死了?!”

    “可不就是死了怎麼着?怎麼?你們也是來找他要貨的?”

    “貨?”

    這話的信息量可就有些大了。

    黃奇聞言,乾脆將計就計。

    “他答應要爲我們提供一批貨源,數量還不在少數,結果現下收了定金,人卻沒了。既然他如今已經沒了,那銀子還請還回來吧。”

    聞言,那個粗壯的婦人先是一愣,繼而就直接跳腳,指着黃奇的鼻子就是一通破口大罵。

    “銀子?什麼銀子?老孃纔沒見過你們的銀子!”

    說着,又似真似假地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抹起臉來,那眼淚說來就來的功夫,看的趙婉兮一愣一愣。

    “都是你們這羣挨千刀的,若不是你們,他又怎會早早就被人給害死了?我可憐的夫君啊……”

    聲腔起伏有調,聽的人雞皮疙瘩叢生,這一看就是要開啓打滾撒潑的節奏了,戲挺足啊。

    雖說他們也不過只是在隨口使詐,不過……

    眸底碎光微閃,趙婉兮悠然出聲。

    “都說人爲財死鳥爲食亡,若他不爲財帛所動,又怎會遭人所害?”

    這麼一句清清淡淡的話,一下子就讓婦人止住了哭聲。

    乍然對上趙婉兮那張明媚的臉,那婦人渾濁的眼不其然地晃了一下,只是很快,又成了惱羞成怒。

    “你放屁,就你們區區那點兒錢財,怎能值得他去送命?他本就是爲朝廷做事,光宗……”

    話到一半,突然醒悟,滿眼惶恐地閉了嘴。

    繼而看着趙婉兮的容顏,點着指頭就喊罵起來。

    “都是你們這羣妖精害的!仗着自己有張狐媚臉蛋,便喪盡天良,盡幹些不要臉,勾引男人的事兒來。

    我沒錢,你們那什麼銀子,也別朝我要,要要,就去找醉春樓的那小菊香妖精去,挨千刀的把錢都給了她,我們娘仨可什麼都沒落着!”

    張口一個狐狸精,閉口一個不要臉,好像這天下所有長的好看的女人都對她不起似的。

    趙婉兮倒還好,這麼點子話,不至於真能傷的到她。

    冷君遨可就不一樣了,對方那些污言穢語讓他直皺眉頭,不過聽了幾句,再難入耳,一記冷眼掃去。

    強大而凌厲的氣勢讓婦人周身驀然一冷,不自覺地訕訕閉嘴,下一瞬,還沒等再有所作爲,整個人就軟軟地倒在了地上。

    收回手的黃奇一臉淡定,掃了眼地上的婦人,眼風一頓,矮身撿起從她身上掉落的一個香包來。

    只看了一眼,神情便有幾分不大自然。

    趙婉兮察覺有異,擡手接了過來,一眼瞥見上頭繡着的圖案,就明白黃奇爲什麼會有那麼奇怪的反應了。

    大膽而奔放,一看就是閨中私密物件。而且能到這種程度,估計都不是普通的私密物。

    跟躺在地上的粗壯婦人,實在是太不搭了。

    秀眉饒有興致地挑了挑,趙婉兮將香包放在鼻下嗅了嗅,還沒怎麼細品呢,就趕緊拿開了。

    眼神玩味。

    “這裏頭放的香,可不是什麼正經東西。”

    說完,摩挲着指下那香包上的繡圖,滿滿躍躍欲試的興奮。

    “她剛纔說,什麼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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