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婉兮靈光一閃的剎間,也總算是懂了,剛纔冷君遨看她那一眼,是個什麼意思了。

    幽幽地還回去。

    “既然有主意,幹嘛不直說?燙嘴?”

    冷君遨:“……咳咳。”

    這不是,不太想在她面前表現的太過兇殘麼。雖說吧,他的真實面目究竟是個啥樣兒,對方早就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商談的時間不多,不過寥寥數語,很快,外頭就響起了寧瞬的暗號。

    冷君遨迅速起身藏了起來,趙婉兮則是慢悠悠地拿了個盆子在手上。

    纔剛一踏出門檻,就聽到不善的冷嘲。

    “果然貴人就是貴人,身嬌肉貴,就這麼點兒功夫,都想着要偷懶了?”

    這種低級的找茬,完全沒有必要與之計較。

    看都沒看說話的粗壯老宮女,趙婉兮腳下不停。

    剛剛步下臺階,就再度遭遇攔路虎。

    畫眉跟胭脂並排立着,胭脂陰着一張臉,顯然是十分不滿她這風淡雲輕的態度。

    “貴人拿着盆子是要做什麼?”

    “打水。”

    “這個時間,貴人去打水,又是做什麼?難道適才畫眉姑娘的話還不夠清楚?”

    趙婉兮:“……”

    “就是夠清楚,所以才如此。難道替貴國皇后繡衣,不需要提前淨手的?”

    果然找茬無處不在,掃過去一抹恰到好處的白眼,趙婉兮眼中暗潮涌動,不自覺地看向始終一語不發,不知道在想什麼的宮女畫眉。

    然後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自去了。

    等洗了手回來,就發現殿內的陣仗,已經拉開了。

    幾個宮女太監不僅找了張相對乾淨整齊的桌子,將那件華裳鋪在上頭,甚至還將屋裏屋外又重新灑掃了一遍。

    乾乾淨淨的,不知道的人看了,還道是這西岐皇后本尊要駕臨呢。

    而那幾人則是一邊齊齊站着,就等着她這個主角登場了。

    才進去,老宮女胭脂就遞了已經紉好線的針過來,趙婉兮不過遲疑了幾秒鐘,幾人的視線就唰唰地刺了過來。

    那架勢,儼然一副但凡是她不接,就要直接動手的模樣。

    嘴角噙着笑意,趙婉兮乾脆當着她們的面兒伸了個懶腰,估摸着差不多快要挑戰的那幾人心有不滿了,才把針給接了過來。

    然後在各個眉梢眼角皆充滿了諷刺的嘴臉中,對着已經架好的繡架左右端詳了老半天,才終於像是做好了準備,慢悠悠地落下了第一針。

    看着她終於有所動作了,那幾個宮女,尤其是爲首的畫眉,終於挑着嘴角譏誚地笑了。

    同時,也暗暗鬆了口氣。

    總算是幸不辱命,讓這個南麟的皇后乖乖聽話了。

    原本還以爲,需要費些功夫呢。

    結果沒想到竟然會這麼順利。等回頭拿了她親手繡過的衣裳回去,自家娘娘一定會很高興!

    甚至畫眉已經在腦海裏想象其自己被嘉獎的場景了。

    然而……等她再看時,喜悅的心情,卻一下子就梗住了。

    只見繡了一針的趙婉兮全程動作那叫一個緩慢,不僅僅慢悠悠地落針,更是慢悠悠地拉線,一針完畢,對着衣裳端詳思考了好一陣兒,纔再下第二針。

    足足一盞茶的功夫,連三針都沒有繡完,照這個樣子下去,只怕是她繡只鳳眼,就得一整天!

    想到那個結果,畫眉忍不住有點頭皮發麻,看出她情緒不對,粗壯老宮女上趕着討好,惡狠狠地呵斥過來。

    “你這是在做什麼呢?!照你這個速度下去,天黑了都繡不了幾針。”

    “自然是繡花啊。眼睛若是沒啥用處,就乾脆送人好了。”

    歷來形容一個人做事緩慢,不都是有是不是在繡花的說辭?

    被呵斥了,趙婉兮也不生氣,笑意盈盈地望過去,依舊還是有條不紊的架勢。

    “我一早便言道,我本不擅刺繡。而且若是沒有記錯的話,畫眉姑娘也說了,不着急?”

    畫眉:“……是!”

    不着急的確是不着急,可也沒慢到這個份兒上啊。

    雖然明知這趙婉兮根本就是故意的,但此事重要的原本就不是繡的結果如何,而是這個折辱的過程。

    故而即便是心裏頭實在氣的不行,宮女畫眉也只能咬牙。

    “的確是不着急,貴人慢慢繡。我等,陪着就是。”

    而這一陪,很快就陪到了晚上掌燈時分。

    趙婉兮手底下那件本就繡了大半,只需要她補個眼睛的衣裳,也不過才落了寥寥幾針。

    對此,畫眉顯然心裏已經有了準備,乾脆也不催了,打發了其他人去各忙各的,自己託着腮坐在一邊。

    一開始還兩眼炯炯地盯着趙婉兮落針,到了後來,實在是太無聊,都打起了哈欠,最後乾脆趴在了桌子上。

    只有趙婉兮不着急,手底下的針是越落越慢,一直等到夜足夠的深,一側監視着她的宮女畫眉呼吸逐漸變得綿長而平穩了,才停手起身。

    一步一步靠近過去,同時從袖子裏頭掏出一個小小的盒子來。

    既然能被西岐皇后派來監督爲難她,那這個小宮女,即便不是心腹,也定然不會是什麼善茬。

    這樣的人,自來深宮大院從來不缺,對她而言,要進去承天宮,應該沒什麼困難。

    所以,請她幫個小小的忙……應該……問題不大吧?

    燭光搖曳,趙婉兮嘴角上挑,笑的十分邪惡。

    冬夜漫長,在沒有爐火的屋子裏,不論是對於刺繡的人,還是不小心睡着的人來說,都是格外的難熬。

    還沒等到天亮,宮女畫眉就醒了。

    是被凍醒的。

    抱着膀子瑟瑟打鬥,掃了眼某人還在燭光下有條不紊地落着針線,她差點鼻子都給氣歪了。

    不過好在,隨着太陽的第一束光落在窗櫺上,趙婉兮要繡的那隻鳳凰眼睛,終於有了點兒大概的樣子。

    繡工實在算不上精緻,唯獨欣慰的,就是南麟皇后親自動的手。畫眉不敢再繼續爲難下去,吸着鼻涕親手摺好了衣裳回去覆命。

    一隻眼睛便是一天一夜,若是繡的太多,她還指不定得在曇宮那地方待上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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