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單獨關在一個牢房裏,房間收拾的很乾淨,在桌子上甚至還泡了一壺茶。
白勝年約古稀,鬚髮皆白,但身材高大,雙目炯炯有神,身爲武將,身上卻有一股文人所特有的儒雅氣質。
他身着囚衣,身上卻沒有其他犯人那樣的鞭痕。在牀上盤膝而坐,面朝着牆壁出神。
“不知道是不是在思考人生?”李凌望着天牢內的白勝,促狹的想到。
向白勝這等重臣,即使進了天牢,一般也不會受到嚴刑拷打,會被客氣對待。
因爲說不定那天皇帝就會收回成命,官復原職。
更不用說白勝乃是秦國軍神,即使黑衣衛中,也有很多人以他爲偶像,一般人不敢,也不願對他用刑。
“白勝,宰相大人的特使來了,你要老實交代。”陶然向李凌做了個請的手勢,“大人請進,小人這就告退。”
李凌擺擺手,兩名黑衣衛如釋重負,躬身退了出去。
天牢之中只剩下李凌和白勝,白勝擡頭看了一眼李凌,看他如此年輕,有些驚訝,也沒有說什麼,繼續轉頭望着牆壁出神。
李凌暗道:“不知這白勝是老傢伙的兒子還是孫子?估計是兒子的面不大。”
“李思派你來做什麼?”白勝淡淡開口,“你回去告訴他,讓他不要白費心思了,莫說我不知道那神兵符在那裏,即使知道,你認爲我會告訴他麼?”
“神兵符?”
什麼玩意?
李凌沒有興趣,而是笑道:“我不是李思的特使,你沒必要給我說這些。”
白勝哼了一聲,沒有回答。
“你認識這東西嗎?”李凌取出一把已有些生鏽的匕首。
這把匕首是師父留給李凌的,交代他給這是家族的信物,等他見到白勝出示,白勝自然會明白。
“黑虎刃?”白勝眼中露出震驚之色,隨即恢復如常,道:“你怎麼會有這匕首?”
“因爲這把匕首的主人是我師父。”李凌笑道:“他臨終前託付我來塵世照看他的後人五年,我是來履行承諾的..”
白勝大驚,怔怔的看了李凌半晌,突然翻身下拜,“拜見師叔!”
“師叔?”
李凌皺了皺眉頭。
“這黑虎刃是我爺爺所有,天底下只有一把,您既是他的徒弟,我當然要稱呼您一聲師叔,我爺爺曾經說過,以後白家危難之時,會有一人帶着這黑虎刃來到白家,幫助白家把香火延續下去。”
“原來如此。”
李凌恍然,道:“我既然答應過老傢伙,自然會信守諾言,我會想辦法救你出去,希望你能配合。”
短時間內,李凌實在想不出什麼好的計策來救白勝,這天牢裏有不少高手守護,他實在沒有把握帶着一個人從天牢裏全身而退。
現在看能不能指望李思給的這塊令牌有沒有用,能不能從天牢裏把他帶出去。
如果令牌不管用,那就只能選擇硬闖了。
誰讓他答應過師傅呢。
白勝的行刑之期就在三日後,還能好好合計一番。
“多謝師叔了,我並不想出這天牢,師叔的好意我心領了,您請回吧,以免夜長夢多,引起黑衣衛的懷疑。”誰知白勝卻淡淡的說道:“陛下年幼,聽信奸臣讒言,長此下去,恐國將不國,老夫死不足惜,願以一死來喚醒陛下…”
這或許是一種精神,凜然不可侵犯,無關身份,地位,容不得半分褻瀆。
李凌沒有再說什麼,因爲他知道所有勸說的話都已經是多餘,嘆口氣道:“既然你去意已決,我也不勉強,再見。”
他轉身正欲離開,這時只聽外面傳來一個有些嘶啞的聲音,“聖旨道,白勝接旨。”
一個三十左右的太監在幾名黑衣衛的帶領下走進天牢。
那太監聽的黑衣衛介紹李凌是宰相派來的,也是客客氣氣的打了聲招呼,而後開始宣讀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有大將軍白勝,不思皇恩,意圖謀反,其罪當誅九族,但念及多有救駕之功,特赦免其家人,只誅白勝一人,以儆效尤,其家人貶爲庶人,永不錄用…”
“臣領旨謝恩!”白勝跪下領旨,激動的向着皇宮的方向磕了三個頭。
他這幾日早已經做好了以身殉國的打算,但每每思及兒孫都還年幼,人生道路纔剛剛開始,就要跟着自己赴難,心中不免難過,今日聽的兒孫能不死,如何會不高興。
那太監宣讀完聖旨,就帶人離開了,聖旨上不僅說赦免白家子孫的事情,並宣佈了明日午時白勝行刑。
李凌也準備離開了,回頭看了一眼白勝,道:“一路走好。”
“師叔,請留步!”
白勝眼中閃過一絲躊躇,看李凌就要踏出天牢門,突然叫道。
白勝朝着李凌深深的拜了一拜,道:“師叔修仙之人,手段非凡,以後還請照拂我白家子孫一二,免得受奸人所害。”
“這你不用擔心,我答應過老頭子,自然會履行我的承諾,”李凌淡淡回了一句,“要不是立下那誓約,老子才懶得管你們家的閒事呢。”
“還有一事拜託師叔。”白勝摘下頭上的髮簪,“如果他日我大兒子白起重新統帥三軍,且遇到不可抵抗的敵軍,請把此物交給他,告訴他‘心誠金鳳來,天塹變通途。’這句話,如果他只願做一個普通人,這件東西就贈給師叔了。”
李凌接過髮簪,看這髮簪非金非木,通體烏黑,不知是什麼材質做成,也沒有興趣,當下點頭答應,放進懷裏轉身而去。
推脫了幾名黑衣衛的邀請,從天牢出來,他準備去見一見白家兒孫,暗中保護。
在出來之前他問了陶然,知道白家其他的人關在大理寺,和這裏就隔着兩條街。
大理寺前。
一個衙役用鐵鏈牽着幾十人從牢裏走了出來,來到大街之上,一一爲他們打開鎖鏈。
這羣男女老幼,都是白府的人,白勝四世同堂,這一大家子有二三十人。
聖旨既下,赦免了他們,大理寺自然不敢再關着人不放。
能夠死裏逃生,許多人在大街上抱頭痛苦。
白勝如今還剩兩個兒子,兩個女兒,六個孫子,五個孫女,當日聖旨下來說白家謀反,當真如天塌下來般,這些日子在牢裏受盡苦楚,以爲必死,如今卻蒙大赦,自然是喜極而泣。
這些抱頭哭泣大大都是女子,是白家的女兒,兒媳,丫鬟。
街邊來往的人也是唏噓不已,白家爲秦國立下無數赫赫戰功,保境安民,兄弟五死一殘,沒想到如今卻被奸人陷害,落到如此田地,實在令人心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