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要求回二樓,楚王拒絕。
她曾要求兩人中間立一道屏風,楚王拒絕。
最後她要求降得不能再降,要求將自己桌子轉過來,她背對着楚王,楚王再次拒絕。
人爲刀俎我爲魚肉外加寄人籬下有求於人,陸雲瑤沒辦法,只能這麼尷尬地時不時四目相碰,如同此時。
陸雲瑤看向楚王,楚王面頰多了一絲絲肉,讓其看起來不那麼猙獰,很是順眼。
楚王放下筆,“再找人蒐集一些書?”
陸雲瑤道,“不用了,這些書足夠。”
楚王一個眼神,仇公公便將所有下人遣了出去,書房內留下楚王、陸雲瑤,以及仇公公和梁嬤嬤。
楚王目光銳利,“書,你看完了,現在可以告訴本王你看巫醫書的目的了。”
陸雲瑤心跳生生漏掉半拍,她怕楚王看出她的祕密,“當然是……幫你治病了。”
楚王眯着眼,面色更冷。
陸雲瑤怕得聲音顫抖起來,“你……有什麼不信的?我現在做的一切不都是爲了你?難不成你還以爲我學巫醫術來害你不成?拜託,現在全天下最希望你康復的人就是我了,你康復才能幫我外公,我不會害你。”
楚王從十四歲便開始陸續接受先皇指派的各種任務,於仕途辦案無數、在前線久經沙場,不僅練就了縝密的思維,更練出了一種奇特的預感,也因爲這預感,他多次死裏逃生。
如今他便預感陸雲瑤翻看巫醫之書病不僅僅因爲爲他治病那麼簡單。
楚王未馬上說話,只眯着眼看着她。
陸雲瑤倒吸一口氣,覺房間裏越來越涼——面前孱弱男子的雙眼卻好似X光射線,將她血肉之軀直接透視。
仇公公不動聲色來到梁嬤嬤身邊,焦急地小神道,“陸姑娘那邊有什麼不對嗎?”
梁嬤嬤哭笑不得,“絕對沒有,陸姑娘一舉一動都在我們的視線下,幾乎全天都在爲王爺忙乎,根本沒有自己的時間。”
好半晌,楚王這才收回威懾,“本王……相信你一次。”
陸雲瑤後怕,故作委屈道,“確實,雲瑤這麼努力爲王爺着想是因爲外公,但無論目的如此,雲瑤對王爺的赤誠之心不假,都這個節骨眼了,王爺爲什麼還要懷疑雲瑤?”
楚王皺眉,“別一口一個雲瑤,每次你這麼說,本王都有種被哄騙的感覺。”
呃……
不得不說,楚王確實很犀利,陸雲瑤承認。
“……好吧,”陸雲瑤調整了語氣,既然楚王不喜歡綠茶風,那她就用“大實在”人設。“王爺您現在相信我嗎?如果您哪裏還有懷疑,一定要說出來,咱們有誤會早點解決,千萬別一個誤會翻幾十集。”
“幾十集?”
“呃……就是幾十天的意思。”
楚王反思一下,隨後失笑,“不是你的錯,錯在本王。”
“王爺別這麼說,王爺怎麼會錯?”陸雲瑤表面一片赤誠,實際上內心暗笑不已。
楚王拿起筆,在紙上緩緩寫下一個字,“本王病了。”
楚王將寫好的字,用筆墨塗上,“但願吧。”
梁嬤嬤小聲問仇公公,“王爺這是怎麼了?”
仇公公嘆息,“昨夜王爺說自己心病了,現在不方便說,回頭我們詳談。”
“好。”梁嬤嬤一顆心狠狠揪住。
“消除”了誤會,楚王之前的疑慮消失,沉聲問道,“所有巫醫書,你也都看完了,可有什麼收穫?”
陸雲瑤面色認真,“有。”
楚王一驚,沒想到陸雲瑤真有收穫,“說。”
陸雲瑤道,“首先,巫醫術確實不科學,無法用正常自然現象理解,但其流傳這麼久拋開部落生產力落後的原因,還有便是它有一些神祕的可取之處。”
如果穿越前,打死陸雲瑤也不信巫醫有什麼道理,但經歷了時空穿越和輕功,現在即便說鯊魚長了八條腿在樹上結網,她都會嘗試相信一下。
楚王道,“繼續說。”
陸雲瑤道,“爲什麼巫醫可以流傳而不被淘汰和質疑?因爲它確確實實治好了一些人的病,用什麼治的?用信仰!”
“信仰?”
“對,王爺可信教?”
“不信鬼神。”
陸雲瑤挑起大拇指,“王爺好樣的!我也不信!”
楚王皺眉,“但有消息稱,從前初一十五,你都要陪陸夫人到廟裏上香。”
“咳……咳咳咳!”她怎麼忘了這一茬?本尊那個大家閨秀特別信佛,還動不動喫齋的那種,“王爺您聽我解釋,是……這麼回事。您知道,我們官家女子平日裏是不允許出門的,可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但是吧,憋久了也會悶,悶了還不能直說,說了就等於沒教養,所以就要表現得信佛,藉着上香的時候出去透透氣。”
這一次陸雲瑤有了經驗,說謊之前先搜索一下記憶,確定本尊很少很少出門,這纔開始睜眼睛瞎說。
楚王信了,“繼續說。”
陸雲瑤鬆了口氣,“我總結了所有巫醫書上成功病例,歸納出的其中一點便是——這些病人對信仰無比信奉,無論是某個山神還是某個河神或者自己部落的圖騰,因爲篤信,所以才能進行下一步治療。我有個大膽的提議,王爺可以試着信奉某個宗教,之後我們便按照那個宗教的方法進行治療。”
楚王哈哈大笑,“陸雲瑤,本王真是越發看不透你了。”
陸雲瑤不解,“怎麼?”
“從前舟意說,你擅長邪醫術,但就本王所知,邪醫術與巫醫術可謂完全對立的兩個學說。邪醫術追求的是實際,血液也好、器官也罷,必須看得見摸得着,無法用現有學說解釋便寧可不治;巫醫術恰恰相反,你這個邪醫之人怎麼會相信巫醫?”
陸雲瑤目光凝重,“王爺想聽實話嗎?”
“說。”
“死馬當活馬醫。”
仇公公瞬間就蹦起了來,“陸姑娘別亂說話,什麼……馬,不許亂說!”不敢提死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