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楚王並非故意整夜不睡,公事繁忙、需要考慮之事太多隻是一個原因,另一原因便是單純的睡不着。

    焦慮無處不在,如影隨形。

    在楚王的記憶裏,精神永遠是緊繃,頭部永遠悶悶作痛,清晨起牀後整個人卻好似雲遊一般,必須喝很濃的茶才能將這種懵懵的感覺驅趕。

    然而此時,他竟能感覺到頭皮的放鬆。

    這是一種特別古怪的感覺,舒服,發癢。

    楚王忍了很久,最終沒忍住,決定打斷所謂的“冥想”擡手揉揉發癢的頭皮。

    卻在這時,只覺得有東西掉到了他腿上。

    睜開眼,瞳孔收縮。

    卻見提出冥想一事的陸雲瑤竟然想着想睡着了,睡眠之香甜,不僅沒發現自己順勢躺了下來,更沒發現枕在了楚王的腿上。

    楚王,“……”

    說好的冥想呢?

    說好的不能分心呢?

    難不成睡覺也算不分心?

    楚王剛要伸手把她推醒,但又立刻打斷了這個念頭——讓她躺在他腿上,這感覺好像不錯。

    詭異的是,楚王竟不覺得頭皮發癢難受了。

    他一動不動坐在蒲團上,低頭欣賞女子絕色容顏好一會,又擡頭看了看兩人合作的魚娩神像,緩緩閉上眼。

    一邊享受人生少有的安靜放鬆,一邊不知不覺進入了冥想階段。

    陸雲瑤這一口氣睡了一個時辰,當醒來時,發現楚王並未盤腿打坐,而是展開一雙又直又細的腿。

    陸雲瑤爬了起來,“您不打坐了?”

    楚王睜開眼,“盤腿一個時辰,腿會麻。”

    陸雲瑤瞭然,“可以休息一下,起來走走?”

    “怕打擾你好眠。”

    “……”陸雲瑤汗顏,“也就是說,我枕着您的腿睡了一個時辰。”

    楚王挑眉,不容置否。

    陸雲瑤坐起來,縮了縮脖子,問了一個無比愚蠢的問題,“既然我枕着,王爺是怎麼把腿伸直的?”

    “趁你翻身的時候。”

    “……”

    陸雲瑤只覺一張老臉丟盡了,她不僅枕着人家的腿,還翻身。

    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要信神的是她,要冥想的是她,要監督人家專心致志的是她,最後她不僅睡着,還枕着人家大腿睡。

    真是丟死人了。

    楚王起身,整理下袍擺,瘦高的身材,衣衫沒有任何褶皺,永遠一絲不苟的模樣。

    他伸來手。

    剛剛睡醒的陸雲瑤一臉懵,看着楚王的手,滿臉問號。

    楚王失笑,“看什麼?本王扶你起來,到午膳的時間了。”

    陸雲瑤這才醒悟過來,“這就用午膳了?”

    “你說呢?”

    陸雲瑤心中暗道,她怎麼覺得剛剛喫完早膳不久。

    楚王依舊伸着手。手指纖長,指尖有細得幾不可見的薄繭,那是常年握筆的痕跡。

    陸雲瑤眼珠子轉了轉,思忖自己一個健健康康的大活人讓病鬼拉起來會不會有些丟人?如果一不小心把病鬼拽個跟頭,摔個好歹怎麼辦?

    楚王不悅,“怎麼,瞧不上本王?”

    “不不不,王爺芝蘭玉樹、人中龍鳳,我怎麼會瞧不上?”趕忙將手放在大手上,半藉着力氣站起來。

    她站了起來,他卻沒鬆開手,反倒是握得更緊了。

    “也就是說,你看上了?”意有所指。

    陸雲瑤一臉無辜,“王爺佔這口頭便宜有意思嗎?”

    “……”

    陸雲瑤心道,看上看不上,難道還真跟這病鬼進皇陵?

    當然,她也只是想想,不會真說出來。

    ……

    膳堂。

    兩人用膳。

    楚王道,“找個話題。”

    “哦,”陸雲瑤已經習慣了楚王選擇性的食不言,又選擇性的食時言,“剛剛我什麼時候睡的?”

    “你睜眼看了本王五次,最後一次閉上後不久,就睡着了。”

    “……”陸雲瑤汗顏,“抱歉王爺,我……這幾天沒睡好。”胡說,每天都睡得十分香甜,哪怕再掙扎也不耽誤睡的那種。

    “嗯。”楚王回答。

    陸雲瑤又想了想,“王爺,您進入冥想了嗎?”

    “應該是進了吧。”他也不知進入冥想會是怎樣。

    當然,陸雲瑤也不知道,一切全憑想象,“冥想時,王爺想什麼了?”

    “什麼都沒想。”

    “哦,那王爺的感覺如何?”

    “舒適,”片刻,又補充道,“結束冥想後,頭腦清明,好似剛剛睡醒。”實際上,比剛剛睡醒的狀態不知好多少倍。

    “王爺您喜歡冥想嗎?”

    “嗯。”喜歡兩個人一齊冥想,或者一人冥想一人睡。

    陸雲瑤放下了心,“書上說,冥想最好在清晨,夜晚次之,但我認爲還是清晨冥想比較好,晚上還是要運動一下,出一些汗,衝個澡好睡覺。”

    “好。”

    “從明日開始,我們用完早膳便去冥想如何?冥想後,王爺去書房工作。”

    “好。”

    陸雲瑤一邊笑着一邊喝甜粥,“王爺您真好。”

    楚王一怔,“好?本王哪裏好?”

    “大度,隨和。”

    “哦。”

    隨後兩人便拐上了其他話題。

    一旁的仇公公心中不知翻了多少個白眼——王爺大度隨和?呵呵,也就是和陸姑娘你在一起的時候才這樣吧,平時雖不說苛刻,但也和隨和沾不上邊的。

    臨近用完午膳,陸雲瑤又想起一件事,“對了,王爺,您派人請的阿泗部落的巫醫,大概什麼時候到京城?”

    “還有三日路程。”

    陸雲瑤驚喜,“太好了,有救了。”

    所有人都以爲陸雲瑤說的是王爺有救了,卻不知道,實際上她說的是自己有救了。

    ……

    用過了午膳,楚王去了書房工作。

    陸雲瑤則是瞬間沒目標——如今巫醫請了、宗教信了、楚王那邊沒什麼威脅、陸府那邊也聯絡到了,永安侯一案也只能按部就班的等消息,思來想去,確實無事可幹。

    暖秋道見自家小姐發呆了好一會,便上前道,“小姐,你在想什麼?”

    陸雲瑤吶吶,“在想應該做點什麼,一下子閒下來,有些慌,”隨後問道,“你武功學得如何了?”

    暖秋激動道,“奴婢學得很好,淑玲姑娘十分有耐心,奴婢喜歡練武。”

    陸雲瑤正思忖着自己要不要練武,卻想到了楚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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