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世子怔住,好半晌苦笑,“我也不知道,你說的這些我也曾想過,但每次想到你在楚王府水深火熱,我便覺得如鯁在喉,我堂堂七尺男兒,如果連自己未婚妻都保護不了,還有什麼臉面活在世上?”
陸雲瑤眼神閃了閃——是啊,現在無論如何,顧世子是受害者沒跑了。如果她和楚王感情好,那麼顧世子就被戴了綠帽子,雖不是婚後綠帽子,但有婚約的婚前綠帽,男子也是受不了的,例如楚王就戴過一次。
如果她和楚王的感情不好,她真是被脅迫,顧世子便成了無法保護妻子之人,註定被人嘲笑。
陸雲瑤低着頭,一邊暗暗譴責自己,對顧世子愧疚;一邊又暗暗叫屈,因爲她就是個穿越者,穿來的時候已成定局,小胳膊擰不過大腿,或者暫時還擰不過,她能怎麼辦?
顧柏羽看着女子低着頭的模樣,更是心生愛憐,只恨不得將女子緊緊抱在懷中。
他也不理解自己爲何這般執着,從前對婚事,他一向看得很淡,也接受母親所灌輸的思想——正室夫人不需他最喜歡,而要最適合。陸雲瑤無論是家事還是其他,都是適合的。
當然,是在永安侯出事之前。
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越發想保護她。
陸雲瑤嘆了口氣,本來想好的劇本瞬間被撕毀,顧世子這般可憐、又這般執着,她再假惺惺的賣慘,還是人嗎?還有良心嗎?
怯生生地擡起頭,陸雲瑤小聲道,“顧世子,對不起。”雖然一切不是她造成的,但人家確實是受害者。
三公主有多飛揚跋扈,陸雲瑤就有多令人憐惜。
顧柏羽周身肌肉緊繃,“雲瑤別自責,一切與你無關。”
陸雲瑤點了點頭——是啊,就是與她無關的。
顧世子暗暗咬了咬牙,聲音微顫,“雲瑤,你……你和楚王……”
陸雲瑤也是暗暗緊張。
“到底如何了?雖然你剛剛說自己清白被毀,但我總覺得並沒有,”顧世子問完,又急忙補充了句,“陸姑娘你別誤會,我不是不信任你,而是要知情。”
陸雲瑤只覺事情難辦,“好,那我告訴你——確實被毀了。”
在陸雲瑤看來,這種封建的男子最在乎女子貞操,她在王府這麼長時間,雖說衆所周知的清譽被毀,大家也懷疑她清白已經沒了,然而猜測和親耳聽到底不同。
在沒有感情基礎的情況下,顧世子放不下她,多半是責任感。
責任感不可怕,感情纔可怕!
錢債好還,情債難還。
如果她明明白白說自己不是黃花大閨女,顧世子應該就不會對她動心了吧。
顧世子整個人僵住,高大的身軀彷彿冰封僵化。
陸雲瑤垂着頭,眼珠子轉着,繼續打自己心裏的小算盤。
半晌,顧柏羽道,“……我知道了,你再回答我一個問題,你想跟他嗎?他待你好嗎?”
如果是從前,陸雲瑤肯定早就聲淚俱下,說楚王怎麼怎麼虐待她,讓顧世子怎麼怎麼救她。但現在,見這般負責任的顧世子,她卻說不出來。
陸雲瑤的沉默被顧世子誤會。
“我知道了,”顧世子看了一眼身旁湖水,“一會我帶着你跳船,你不要害怕,我水性極好,我會帶着你安全無恙地上岸,岸上有我的人。”
陸雲瑤嚇了一跳,“不行!”
“爲何?”
陸雲瑤尷尬,“呃……那個……顧世子你聽我解釋,事情沒你想的那麼簡單。我被楚王擄到楚王府後,連皇上都派人來,他都沒放人,可見其窮兇惡極。你若現在帶我走,不僅我爹會遭殃,便是昌盛侯府也很可能被連累。我自然希望你救我,卻不能用這種激進的方式。”
“不用這種方式,堂堂七尺男兒難道眼睜睜看着未婚妻受辱?”
陸雲瑤對顧世子也是十分同情,但她有什麼辦法?誰讓大家的命運如此奇葩?
“顧世子你冷靜一下,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如果我剛被擄走時,你這般激進地救我,我定跟着你走。現在木已成舟、生米煮成熟飯,再這般激進得不償失!有句話叫只有孩子纔在意對錯、成年人只衡量得失。所以我認爲,我們可以再忍忍,你想辦法稟告給皇上,讓皇上救我。”
“……”
還沒等顧世子說話,陸雲瑤繼續,“就算顧世子不怕被連累,但我家現在岌岌可危,如果父親有個三長兩短,我外公便真的必死無疑了。”
顧世子想到身在牢籠的永安侯,最終也只深深嘆了口氣,“……好吧。”
陸雲瑤見顧世子終於放棄,暗暗鬆了口氣,“還有,等這件事過去後,我一定會想出個萬全的法子退婚,你放心。”
“爲什麼要退婚?你不喜歡我?”顧世子聲音擡高几許。
陸雲瑤微怔,“我們見面不過數次,也未私下接觸,並不瞭解,我怎麼可能喜歡你?”
“你是我的未婚妻,以後我們會慢慢有感情!”顧世子斬釘截鐵。
陸雲瑤嘴角抽了抽,一時間不知如何反駁,“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我們先回去,好嗎?”
顧柏羽只想和陸雲瑤多說話,但見對方焦急,也不好阻攔,只能道,“你別瞎想,無論如何我不會同意你退婚,更會對你好。”
“……”陸雲瑤心中暗道——這是要把她內疚死嗎?
陸雲瑤之前沒和人有過婚約,實在難以想象一個約定就讓兩人生死不離到底是什麼邏輯,她甩了甩頭,將亂七八糟的雜念拋開腦海,“我們過來的時間太久,一會只怕惹惱了楚王,還是先回去吧。”
顧柏羽欲言又止,最後只能點了下頭。
陸雲瑤逃也似的跑回了甲板,卻見楚王和太子等人正在欣賞歌舞。
甲板上空曠之地,舞姬翩翩起舞,身姿曼妙、美輪美奐。
當她歸來時,所有人的目光都從舞姬轉移到了她身上,目光各有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