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女正在後院的廂房裏處理着必須經過她手的消息,卻不想突然聽到小廝來報:“稟門主,前堂來了個和尚,說是要找您。”
“和尚?”梅女放下手中的毛筆一陣詫異,她可不記得自己認識什麼和尚。“他可說了來由?”
那小廝站在門外搖了搖頭:“他說只有見着門主您了纔會說。”
梅女聞言顰眉:“去瞧瞧。”鷹樓的名號這天底下的人都知道,可花滿樓的背後是鷹樓這件事可沒幾個人知曉。那和尚一來便說要找她,看來對這鷹樓的瞭解倒是不少。她倒要去會會那個所謂的和尚。
忘塵坐在花滿樓的大廳裏,渾身的不自在。此時還是白天,花滿樓還未開門營業,不然他定然要羞死過去。這鳳嶽是不同於尤國的女權國家,所以那樓子裏的可都是男人,他可不想讓人誤以爲他是來謀生當小倌的。
端起那桌上的茶壺又給自己倒了杯茶水一飲而盡,他想憑此來緩解心中的尷尬。
梅女撩起珠簾便看到了大廳裏的忘塵,以她做了這麼多年老鴇子的經驗來看,那脣紅齒白的小和尚若是來這當個小倌,那她花滿樓的生意必然得翻一翻。這和尚長得着實俊逸。
看着他不自在地灌水的模樣,梅女眼珠一轉,一陣輕笑:“我說小師傅,這茶水灌多了,可也是會憋死人的。”
忘塵聞言臉色一紅,見着梅女後趕忙站起身來:“姑娘可就是梅女?”
“不錯,不知小師傅找我何事?”
忘塵從懷中掏出當初雲鷹給他的玉佩遞上去:“門主可認識這個?”
“這……”梅女望着那玉佩一驚:“小師傅是從何得來的?”這可是鷹樓樓主的東西,象徵着樓主的身份,只有鷹樓的人才看得懂。是絕不會輕易示人的。
“這是你們樓主給我的,說是讓我拿着它找樓玄。”
“小師傅要找樓主子?”
“不錯。”
梅女緊盯着手中的玉佩,良久才擡頭望着忘塵開口:“小師傅請隨我來。”
……
鳳嶽京都郊外,一座依山而建的別緻莊園內。
樓玄正低頭分析着鳳嶽皇宮裏複雜的人物關係,卻不想窗口突然飛來一隻毛色豔麗的鸚鵡撲打着翅膀。只見它開口叫了兩聲“梅女,梅女,和尚,和尚”,便立馬又撲騰着翅膀飛了出去。
待到那鸚鵡飛遠,樓玄這才擡頭望着空蕩蕩的窗口顰眉。梅女來這別院不奇怪,可她爲何要帶個和尚來?
正疑惑着,只聽門外傳來扣門聲:“樓主子,有個和尚拿了樓主的玉佩來說是要找您。”
“雲鷹的玉佩?讓他進來。”
“是。”梅女聞言,回頭對着忘塵開口:“小師傅,請。”
“多謝門主。”忘塵朝着梅女拱手,說罷便推開了房門走了進去。
“小師傅不必客氣。”梅女不得樓玄的吩咐是進不了房間的,是以只是默默地替忘塵關上了房門靜靜地守在門口。
見着來人,樓玄有些詫異。他覺得此人面熟,一時半會兒卻又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忘塵見樓玄那詫異模樣心中瞭然,只見他輕笑開口:“在下的師兄是郡主曾經的夫婿無憂,而在下也是皇安寺的和尚,曾與閣下打過照面。”
“原來如此。”樓玄點頭,“梅女說,你拿着雲鷹的玉佩?”
“不錯。”
“他爲何要將玉佩給你?你來找我是有何事?”
“不瞞閣下,我是淳于世家遺孤——淳于元裴。”
“淳于世家?”樓玄詫異,”可是前朝的淳于將軍一家?”
“不錯。當初在下求了樓主助我報仇,他便將這玉佩給了我,說是隻要拿着玉佩找閣下便好。”
“助你報仇?雲鷹可從來不會無緣無故幫人。更何況,你的仇家是鳳嶽女皇。”
“閣下說的不錯,樓主不會輕易便答應幫我報仇。”
“那他是因何將玉佩給了你?”
只見忘塵輕輕一笑:“我說,若是他不答應,我就去求郡主。”
“月兒?”
“不錯。”忘塵點頭:“郡主心軟,到時候我若長跪不起,她定然會答應。樓主怕我打擾郡主,便將這玉佩給我了。”
“呵……”樓玄冷笑:“你倒是聰明。”竟會想到從月兒突破。
“閣下謬讚。”忘塵自嘲一笑。爲了這塊玉佩,他曾發過誓不會再出現在郡主面前。
後來,他真見到了那個女子。她挺着大肚子站在那藥房裏出神,那精緻的容顏印進他的心底,刻進他骨子裏。她衝着他甜甜一笑,那笑容就像是裹了蜜的棉花,軟軟的,甜甜的,一點一點地鋪在他的心上再忘不掉。
他回憶着那笑容出了神,心底的苦澀越來越濃。他還未來得及表明心意,便已經失去了去追逐的機會。他從此以後,只是一個爲了報仇而活着的行屍走肉。
樓玄見忘塵那失神的苦笑立馬回過味來,看來眼前的男子是愛上月兒了。不然,雲鷹豈會如此輕易便將那玉佩給了他?當初長老就曾說過月兒身邊日後還會出現其他男人,想必雲鷹也是忌憚了纔會急着想支走他吧。
只見他開口拉回了忘塵的思緒:“你可知……這夜青黛的背後有雪山撐腰?”
“雪山?”忘塵一驚:“雪山的人怎麼會爲夜青黛做事?”
“聽說這鳳嶽的三公主是傳說中的聖女。”
“聖女?”忘塵顰眉,他曾聽說過有關聖女的故事,可以爲那隻不過是傳說。沒想到這世上還真有聖女。“不是說,雪山的人不能管凡間的是非嗎?”
“我也覺得疑惑。所以你的仇是不那麼容易便能報了。不過……”
“不過什麼?”見樓玄欲言又止,忘塵的心跳到了嗓子眼。雪山的勢力是這世上任何人都望塵莫及的,光是那一身的法術便讓人望而生畏了,他生怕樓玄會拒絕幫他。
見忘塵那焦急的模樣,樓玄邪魅一笑:“雪山的人爲夜青黛撐腰是因爲有三公主。若是三公主死了,雪山的人也就不會再管這凡塵俗世了。”
“可三公主身邊有雪山的人。我豈能輕易便殺了她?”
“所以,你便需要找到辦法進入三公主府,獲得三公主的信任,成爲她的枕邊人。”
“可這談何容易?”
“你不懂暗殺,也不會謀略。三公主如今去了雪山調養身體,你便趁着這段時間去改變自己。到時候我會安排你進公主府。”
忘塵聞言略有遲疑,可片刻之後便眼神一凜,點頭開口:“如此,便多謝閣下了。”他如今隻身一人,活着的唯一目的便是報仇,所以犧牲色相去成爲三公主的枕邊人對他來說也就沒什麼大不了的了。
樓玄滿意地點了點頭:“我會吩咐竹溪安排你的訓練,接下來就看你自己的了。”
“元裴明白。”
“你如今也不可再用從前的名字了,不若,就叫溫冉吧。”
“溫冉?多謝樓主子。”忘塵知道,他如今已經成了鷹樓的人。
“下去吧。”
“是。”
望着忘塵離開的背影,樓玄眼裏閃過一絲精光。
他這些日子一直覺得莫名的不安,而那不安的來源便是夜婉舞。那個與月兒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
他覺得夜婉舞就是個迷,猜不透,也摸不透。他調查過她這二十年來所有的一切,她除了整日待在公主府養病,就是去雪山養病。可他總覺得那女人不如表面看起來那般羸弱。
月兒三番五次地遭人暗殺,鷹樓卻到現在都沒找出來那幕後之人。他只怕那夜婉舞是早就知道了月兒的存在,也早就知道月兒是天命之女,她一定是怕月兒會搶去她得到的雪山勢力,所以才一次次地策劃了那些暗殺。
雖然只是猜疑,但他不能容忍任何對月兒不利的因素。他寧可錯殺一百,也不放過一個!
他知道簡池與夜玲瓏暗地裏謀劃要殺了夜婉舞,若是他們成功了他自然高興,可就怕萬一不成功呢?所以,他總得多計劃着以備不時之需纔對。
淳于世家在鳳嶽前朝是名門望族,淳于家的子弟生來便有一雙鷹眼。是以,鳳嶽的淳于世家在整個大陸都是出了名的。十七年前,淳于世家被滅滿門的事可是驚動了整個大陸。他當初雖然年幼,不知道那些事。可是後來當上鷹樓的樓主之後多多少少也會了解些前朝往事。所以,他敢肯定,忘塵的存在在這鳳嶽是沒有一個人知道的。不然,照着夜青黛那狠厲的性子,又怎會輕易便放過了他?
既然沒有人知道忘塵的存在,那要僞造他的身份不被雪山的人發現豈不就容易了很多?
別怪他太腹黑,既然這和尚自己找上門來,他又豈能白白錯過這個機會?這麼好的資源浪費了不用,可從來不是他樓玄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