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金雕終於在山林裏發現了假寐的九歌。

    此地距離那處宅院幾乎快要有一個山頭,聖女怎麼會來了這兒?

    疑惑歸疑惑,它一隻小小的金雕怎麼可過問聖女的事?

    輕盈地落在地上,它謙卑地望着九歌開口:“敢問聖女如今是要去哪兒?”

    “你先馱我回那崖底。”

    “回崖底?”好端端的怎麼要回崖底?金雕詫異地望着九歌,卻在感受到那凌厲的眼光後嚇得一個激靈。昨晚還平易近人的聖女,如今就像換了個人一般。它趕忙低頭別過視線,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聖女準備何時出發?”

    “現在。”

    ······

    回到崖底的九歌靜靜地坐在那瀑布前等待着冷藍菲帶人來找她,而此時的金雕也得了命令不用再跟隨,它終於是舒了口氣,落下了心中的巨石。立馬便盤旋而上,消失在了這萬丈深淵。

    “呵······”九歌望着那天空中消失的黑點自嘲一笑,如今,就連這金雕也開始怕她了。

    起身跳入那瀑布下的幽潭,她清洗着身上的血漬,也思考着昨晚那面孔熟悉的男子。

    她到底在何處見過他?

    腦子裏的記憶如電影般放映着,可奈何當初因爲中了屍王蠱的原因,很多記憶她都已經不再擁有。

    失望地將整個人埋進水底,那陽光透過潭水投出的光柱灑在她的臉上,反射出一層微弱的銀光。就在這時,一種熟悉的感覺如潮水般涌來,她竟覺得這一汪淺淺的幽潭竟似乎成了一片汪洋大海。

    她爲什麼會看見那陽光投射的水中似乎有一個男人正往潭底沉去?

    熟悉的疼痛再次傳來,壓地她無法呼吸。溺水的恐懼涌上心頭,她整個人拼命地在水中擺動卻無濟於事。

    終於,她不再有任何意識,整個人便如同一片孤獨縹緲的落葉般往水底沉去。

    “九歌!”黑暗的世界中,她聽到一個男子叫着她幾乎已快遺忘的名字,待到她睜開眼來,竟發現自己正站在一片紅梅林中。這紅梅林爲何如此熟悉?不就是皇安寺的那片梅林嗎?

    她驚訝地轉身,只看見一個脣紅齒白的小和尚正羞紅了臉地望着她。

    伸手摸了摸突然異癢的臉頰,她竟發現那是還帶着餘溫的兩行清淚。爲什麼她明明已經沒有了心,卻在望着那和尚的時候,心痛的難以呼吸?

    “我若負了你,十世爲畜,九世爲奴,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她聽見那和尚在她耳邊發出的毒誓,她伸手想要去阻止,卻發現在她剛要碰到他時,他整個人便如同一團細沙般被清風吹散,消失地無影無蹤。

    “不!”

    她望着那和尚消失的方向哭得聲嘶力竭,那一片血色的梅林也開始變得模糊不清,她整個人覺得天旋地轉,瞬間便昏睡了過去。

    “公主!”

    冷藍菲驚慌地抱起溺水的九歌,趕忙放在草地上給她運氣。一旁的簡池冷眼望着那臉色煞白的女子,眼底閃過一絲狠厲。他以爲這麼高的懸崖這女人一定沒命了,卻沒想到竟會是這個潭水救了她。果真是命大!

    “咳······”昏迷的九歌在冷藍菲爲她運氣之後吐出一口潭水,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才猛然想起是皇宮裏來人了。趕忙裝作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推開眼前的冷藍菲:“別碰我!”

    “公主?”無緣無故被推開,冷藍菲一臉詫異地望着九歌。爲什麼她從公主的眼裏看出了陌生?“公主,屬下是菲兒啊。”

    “菲兒?不,我不認識你。”她小心翼翼地縮成一團往身後退去,卻不想那後面便是幽潭。

    就在她整個人都失去平衡,即將再次落入水中的一刻,說時遲那時快,原本在一旁冷眼旁觀的簡池一個飛身便將她帶離了潭邊。

    “公主還是小心爲妙。”他冷冷的將九歌放回草地,輕身一閃便離了她好幾米遠。彷彿眼前的女子是個讓人噁心的污穢。

    那是九歌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她呆呆的望着簡池酸了鼻頭。眼前的男子,分明與雲鷹長得一個模樣,可是她知道,這個男人的身上,沒有她曾經愛進骨子裏的藥草的清香。

    “公主你沒事吧?”冷藍菲望着一臉癡呆的九歌嚇丟了魂,公主莫不是給摔傻了?

    望着簡池丟了魂的九歌終於被冷藍菲叫回了神志,可她現在已經沒有心思去裝失憶了。爲了不被衆人看出什麼破綻,她只能眼睛一閉,裝作昏倒了過去。

    “公主!”冷藍菲眼疾手快地接住倒下的九歌,一顆心又急又憂。她趕忙衝着身後的人怒吼:“還愣着做什麼?還不快帶公主去療傷?”

    一行人慌慌張張地帶着九歌離開了崖底,簡池卻是不緊不慢地跟在隊伍的後面,思緒複雜。

    這女人確實是長了張與夜婉舞一模一樣的臉,可那渾身的氣質卻截然不同。在這個世上,最瞭解一個人的往往是他的敵人。而他,在這個世上沒有誰能比他更瞭解夜婉舞。

    他曾花了五年的時間去琢磨那個女人,她是一個謎,是一個無底的黑洞,是一個連他都忌憚的惡魔。可就在剛剛,他抱着那個女人的時候,她的身上完全沒有那讓他熟悉的凌冽氣息。

    可若眼前的女人不是夜婉舞又能是誰呢?若她是個假的,那真正的夜婉舞又去了哪裏?

    他突然覺得整個腦子昏沉沉的,就像是被人活生生地灌滿了鉛。

    他已經找到了阿鷹,本來是不願繼續生活在這爾虞我詐的熔爐中的。但是這女人對阿鷹的妻子有威脅,他說什麼都是要除掉她的。他要彌補對阿鷹的虧欠,就要甘願爲阿鷹做任何事。

    突然,他腦子裏如一道驚天炸雷閃過,他怎麼能忘了這世上還有一個女人與那夜婉舞長得一模一樣?

    可若她真是阿鷹的妻子,又怎麼會來了鳳嶽?冷藍菲又怎麼會叫她公主?

    他想要問個明白,可又不能莽撞行事。

    這夜婉舞詭計多端,若這又是她耍的什麼把戲呢?

    看來,他必須好好調查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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