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六哥!”

    在少女的低呼聲中,傅恆的拳頭堪堪停在弘皎面前。

    納木卓阻止了傅恆,卻阻不住弘皎。

    早已料到傅恆會動手,弘皎側身躲閃快速還擊,不料一拳揮了個空,反倒將自己絆了一跤。

    他的額頭重重磕在門框上,發出‘砰’地一聲巨響。

    栽倒在地的弘皎捂着抽痛的額頭,忍了又忍,還是有痛哼聲溢出來。

    門外侍衛聽到動靜,隔着房門急問道:“寧郡王?可是出什麼事了?”

    “滾滾滾滾滾!”弘皎咬牙怒呵,撐着地站起來,頭暈目眩立足不穩,差點又摔回去。

    他晃了晃腦袋,覺得有點噁心,緩了一會睜開眼時,正巧見到納木卓脣邊似有若無的笑意。

    “死丫頭!”弘皎再壓不住從宮中憋到此時的怒火,不顧自己頭重腳輕的狀態,向着納木卓衝去。

    卻根本連她的衣角都碰不到。

    一直注意着弘皎動作,在他衝上來時,傅恆左手將二阿哥微微推開,右手將納木卓與和敬拉至自己身後。

    然後擡腿當胸一腳,將氣勢洶洶的寧郡王踹回原處。

    “富察傅恆!”摔懵了的弘皎眼中滿是戾色,“你這奴才狗膽包天!居然敢對郡王動手!是誰給你……”

    他正要攀扯傅恆親族,罵富察氏教子無方,就看到一旁冷冷看着自己的二阿哥。

    怒火中燒的寧郡王終於想起,傅恆乃是中宮嫡子的親舅舅。

    “王叔這話錯了。”永璉回憶着自家皇阿瑪的樣子,面無表情淡淡道,“富察氏出自鑲黃旗,富察傅恆是皇阿瑪的奴才不錯,卻不是王叔的。”

    二阿哥本就肖似聖上,狹長的鳳眸微微眯起,小小少年身上已具備天家子的氣魄。

    富察傅恆是乾隆帝的奴才,愛新覺羅弘皎亦是。

    弘皎瞳孔緊縮,臉色驟變。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與皇帝堂兄間算不得親近,臉面全來自父輩間的情分,確確實實,比不上由聖上親手帶大的傅恆。

    加上那個處處礙眼的納蘭納木卓,若今日的事真被擺在御前,只怕要被狠狠訓斥。

    到時不僅面子,只怕連堂兄的愛重也要失了。

    弘皎恨得咬牙,到底選擇了暫時低頭。

    “永璉,你會錯了叔叔的意思!”他自信剛纔聲音壓得極低,二阿哥必聽不到,乾脆顛倒黑白,“我與傅恆,是自幼的交情,久未見面,言行難免忘了收斂……對吧傅恆?”

    在二阿哥的注視下,傅恆點了點頭。

    “舅舅是要跟叔王演武麼?”一旁的和敬滿臉不解,拉着納木卓的手晃了晃,“表姐跟小舅舅說說,咱們是出來玩耍的,演武留在明日好不好?”

    “好。”納木卓輕笑着揉了揉她的腦袋。

    若真攪纏下去,告到御前她是無妨,但傅恆難免落下一個毆打皇親的罪名。外戚與宗親,到底是不一樣的。

    真要收拾弘皎,僅靠傅恆如今二等侍衛的職銜還不夠,得等到他身上有正經官職纔行。

    “還有不到四個時辰宮門就要下鑰了,可不要讓公主敗興而歸。”

    不等傅恆答話,弘皎先一步僵笑道:“好,就聽和敬的。”

    永璉畢竟年幼,就算不如他妹妹和敬那般單純,此時也看不透大人們百轉千回的心思。

    他帶着疑惑,仔細看了傅恆與納木卓的神色,見他二人都是滿面輕鬆,雖仍奇怪的很,卻也再撐不住身上冷冰冰的氣勢。

    “是侄兒唐突了。”

    弘皎忙道無妨,然後微微彎腰,後退讓出道來,讓二阿哥當先出門。他與永璉畢竟有叔侄的輩分擺着,這麼一退,就使得永璉忘了剛纔的不快,請他先行。

    看出計謀得逞的弘皎眼中閃過一絲得意,納木卓清了清嗓子,關懷道:“舅舅之前撞得不輕,可還難受麼?”

    弘皎本就是強壓着不適,聽到納木卓這聲‘舅舅’,更覺胃中翻江倒海,噁心的要命。

    打從今個兒在宮中,聽到聖上允許二阿哥與和敬公主喚納蘭氏‘表姐’後,他就一直憋着一股氣,此時被她炫耀般的叫破,更是難忍。

    可他此時,又不得不忍。

    對着納木卓笑容和煦的臉,面色慘白額角帶汗的弘皎皮笑肉不笑道:“無妨,謝過格格關懷了。”

    納木卓眼中的笑意更加刺目:“我看舅舅不要強撐,還是回府喚太醫來看看吧?”

    她上前兩步,憂心又親切地挽住弘皎的手臂。弘皎大愕,掙扎不停,他本就噁心欲嘔,又得顧忌着不能再讓阿哥公主看出不對,很是辛苦。

    看似勉強扶住,實是死死拉着,納木卓轉臉向着永璉道:“寧郡王似已站不穩了,京城乃天子腳下,九門提督坐鎮,又有傅六哥護衛,還是不要硬拉着郡王,以免耽誤了他的傷情。二阿哥,你說呢?”

    二阿哥還能怎麼說?

    年僅九歲的永璉被問得一愣,見弘皎看起來確實不舒服的很,忙揚聲喚着門外的侍衛,分出兩人來送寧郡王回府。

    納木卓透過窗櫺,目送寧郡王被侍衛扶着上轎,還在對方擡頭看向自己時,十分貼心地揮了揮手。

    “表姐表姐,咱們是不是也可以走了?”

    低頭對着和敬一笑,納木卓偏了偏腦袋:“那要看你小舅舅怎麼安排了。”她說着,就向傅恆挑了挑眉,“富察大人,今日全聽你的。”

    ·····

    富察府的馬車很快駛來,替換了阿哥公主出宮時乘坐的內務府車架。

    滿人不論男女,骨血裏就對馬兒非同一般的嚮往,當看到那匹明顯矮了許多的白馬時,不論是二阿哥還是和敬公主,眼神都變得璀璨明亮。

    可惜小馬只有一匹,明顯有個人要失望了。

    晚來一步的傅恆剛踏出茶館大門,就被和敬渴求的目光直直瞅着。

    “你二哥九歲便會馭馬,待過兩年,便輪到你了。”納木卓彎下腰,悄聲在和敬耳邊道,“不過你小舅舅騎術最棒,是連你阿瑪都誇讚過的,等一會到了城外草場……”

    出了茶樓,衆人便換了稱呼。

    納木卓說是悄聲,其實左右都能聽到。她與和敬對視一眼,小公主就明白了她是故意說給傅恆聽的,頓時喜上眉梢,可憐兮兮望着自家小舅。

    對上和敬巴巴的目光,傅恆無奈地嘆了口氣,點頭應下。

    他先將二阿哥送上馬,命侍衛牽住馬繮,在抱着和敬上車後,纔看向納木卓,從懷中取出一物,塞進她手中。

    隔着層層帕子,仍能感受到冰涼冷硬的觸感。賣了一夏天冰磚的納木卓立時猜到了是什麼。

    “腳可還疼?”

    納木卓微愣,立刻反應過來,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男人。

    青年含笑望了眼弘皎離開的方向,意有所指道:“格格靈巧敏捷,傅恆自愧不如。”

    他語氣裏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剛纔她趁弘皎下盤不穩,悄悄絆他的樣子,竟被傅恆全看見了!

    虧她還以爲自己做得天衣無縫,無人發現……納木卓耳根微紅,正欲說話,就見耐不住寂寞的和敬從車中探出了小腦瓜。

    納在傅恆伸出來,供她扶着上車的手上狠狠掐了一把,納木卓將東西攏入袖中,撩起車簾入了車廂。

    完全看不見納木卓的身影后,傅恆纔在永璉若有所覺的注視下翻身上馬。

    車中隱隱傳來和敬公主的聲音,清甜的童聲中滿是疑惑。

    “……表姐,十月天,你怎麼還帶着冰袋?……”

    “……哎呀,表姐你什麼時候崴着腳了?和敬吹吹就不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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