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是吧？”喬沅打量着這人,眉眼間確實能夠看到和她跟喬玥都有兩三分相似,但更多就沒有了。
“是是是！”程子齊臉上一笑，以爲有門了連連點頭。
“對於你說的苦衷是真是假我也不好分辨，但既然在府裏不能見,在外面也沒見你們出現過啊？”喬沅慢悠悠的道。
程子齊一噎,有些不知道說什麼好。
“更何況如……今我並沒有什麼事，反而是我姐那邊不太好，正是需要你們照顧的時候，不如你先去我大姐那？”
那怎麼可能,他本來就不是爲了照顧兩個外甥的。程子齊訕訕的笑了笑：“這不是還沒來得及麼，等跟你說完我就去看看外甥女去。”
喬沅哼笑了一聲,也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
“走吧，去茶樓上坐坐。”喬沅率先走到前面,跨進茶樓讓人給他們安排一個包廂。
程子齊喜上心來,趕緊跟着過去，剛聽那話音他還以爲沒戲了,得多花費些口舌，才能讓人答應下來。程子齊面露喜色，到了包廂一屁股坐了下來，吩咐人上茶點。
“說吧,這次來是有什麼事。”喬沅漫不經心的道。
程子齊“誒，你這話說的，我是你舅舅，就是來看看你，想了解了解你過得怎麼樣，你這態度讓人心寒啊。你娘去得早，你爹恐怕也不怎麼管你，有些事你也不懂……”
喬沅敲了敲桌子：“給你一盞茶的時間，若是你要說的是這些的話，那就沒必要了。”喬沅不喜歡把事情拖着，多年未見她不相信程子齊是突然心生憐憫，對他們產生了什麼親情，這纔是笑話。從小到大隻出現過一兩次，喬沅早就當自己沒有外家了。
程子齊來找她只能是有利可圖，喬沅不相信不理會他，這人就會放棄，還不如一次性解決了的好。
程子齊還想再說什麼，但看到喬沅冷凝的臉便說不出口了。似乎一下子就意識到，這個許久不見的外甥，不是那麼好哄騙利用的。
“那個……不是我不想照顧你們姐弟兩，只是伯府自你母親嫁出去後，家產便帶走了一大半，本就不如從前。等你外祖父去世之後，就更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我想要幫你也是有心無力，若不是這次……唉。”程子齊長嘆一聲。
喬沅轉動着手中小巧玲瓏的茶杯，目光專注的放在了上面。對程子齊的話似乎是聽進去了，又似乎沒有聽他說什麼一般的漫不經心。
程子齊端詳着喬沅的神態，把不准他這是什麼意思，心裏有些忐忑，但他都到了跟前了，只得硬着頭皮說下去。
“如今靜安伯府的日子本來就不好過，現在上面一清算，又要搭進去四十萬兩銀子。否則不僅我頭上這爵位沒了，一家子還要被抄家流放，到時候程家就沒了，外甥你可要幫幫我啊。早年你母親在的時候，可是每月都回府一趟，若是知道伯府沒了，怕是在下面都不能安心啊。”
“好啊。”喬沅放下茶杯，落在桌上只有微不可查的一聲輕響。
“真的，外甥你是個好的，還記得咱們是一家子……”程子齊臉上笑意升起，剛高興還不到一息，就被打回了原地。
“靜安伯府也是祖上傳下來的，應當有不少的古董玩物，想來湊齊這幾十萬應當不難。實在不行，不還有那些宅子鋪子麼。”
“不是……”程子齊還以爲他是沒有聽懂，也不暗示了直接道：“你不是在戶部，還是右侍郎，不如幫忙把賬平了，實在平不了的，就先把錢還回去。這些是填窟窿的錢，你先拿着，若是有多的就自己收着，當是這些年舅舅給的生辰紅包。”
這一沓子銀票，粗粗看去約十萬左右。
“我一個剛進戶部的新人，哪裏有這些權利。”喬沅沒多給那些銀票一個眼神，直接回絕道。也不給他更多說話的機會：“伯府八十萬應該是能拿出來的，如果不行的話，我想……若是這靜安伯換一個人來做，恐怕就沒有這麼多煩惱了。”
“我記得我應該還有個舅舅，實在不行，五個表哥表弟應當也是能夠繼承靜安伯的爵位。”喬沅悠然的道，動作不疾不徐，胸中自有溝壑。
雖然不曾想過與外祖舅舅家有多親近，但爲了有備無患，還是稍微瞭解過一些的。僅僅是程子齊，名下孩子就有七個，成親的也有半數之多，靜安伯府總是不缺子嗣的。
從前讓程子齊驕傲的事，如今聽起來卻讓人心底一涼。意識到喬沅真的不想幫忙，咬牙的同時卻也開始思考起對策來，這錢給出去到底值不值得。
若不是沒有辦法了，他怎麼也不會想到這個早就遺忘的外甥頭上的。
“好好爲朝堂做事，不該伸手的就別亂伸手，總不會落得抄家滅族的下場。這爵位都沒了，留下那些錢有什麼用？”喬沅說完，便起了身。
程子齊與他最大的關係，不過是那點血脈。雖然不喜歡，但也不至於因此而把人給收拾了。但若是再惹到他頭上，就不一定了。
喬沅獨自下了樓，漫步在街上，走了一段之後，才上了馬車。
……
這次之後，程子齊沒有再不識趣的湊上來，趕緊把家業歸攏了一番，趁着皇上還沒發作到他家之前，趕緊把四十萬湊齊，加上他現有的，一共湊了五十萬送上去。
程子齊這些動作，頓時給了其他心惶惶的人家一個方向。腦子轉得快的趕緊把家裏的銀子拿出來，不夠的各房湊一湊，或者賣一些古玩珍奇，這錢也就湊出來了。
除了本身從國庫掏出來的，還另外加了一些補上，稟告上去之後，皇上那裏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在這上面牽扯實在太廣，才換了一批官員還不久，他還不想把剩下的半數官員也都換了。
雖然皇上沒表示什麼，但放過靜安伯府的行爲本就已經算是暗示了，非常懂得揣摩皇上心思的朝臣們心裏有了底。
就連查戶戶部賬冊的心腹，審問的動作都慢了些，慢吞吞的拖了大半個月，纔再次行動起來。
剩下要收拾的人不多，況且如今還不知悔改的都是冥頑不靈之輩，不見棺材不落淚，直接雷厲風行的把人抓進了大牢，抄家後隨機獲得流放或者砍頭的後果。
有了這一遭，國庫裏頓時便充盈起來，且短時間內是再不敢輕易在國庫的銀子上面動心思了。
朝堂上面安穩了下來，戶部也抽出了空。但這時喬沅早就在度支司站穩了腳跟，而且發現他自從來了戶部還真就是一心鑽到這田地上了，就算有心爭上游的，對喬沅也沒了那個敵視的心態。
卻不知喬沅在讓人種地的時候，還不忘尋思起了被世家大族把持隱匿起來的土地。
然而不到半個月，喬沅就發現自己身體有些不對勁。因爲從小就喫過增強體質的藥，加上長年累月的鍛鍊，她的身體一直就非常好。
而且月信一直就很準，但這次卻遲了好幾天也沒到，喬沅心裏不由得有了些猜想。
待到回府之後，還讓方大夫跑了一趟，不到半刻鐘，便得到她已經懷孕有一個半月的消息。
因爲想着隨緣，所以喬沅一直沒有做過避孕的措施，在得知有孩子之後，還是愣了一下，而後眉眼微彎，帶上了欣喜的神色。
既然有了那就沒有不要的道理，況且如今這時間，這孩子來得卻是正好合適。
她如今需要沉澱兩三年，不過除了種地之外，手上的事情得押後一段時間了。
有了這個不算意外的意外，接下來她更加需要低調，儘量在朝堂上淡出衆人的視線，有什麼想法都要押後，等到她平安生產之後再說。
喬沅思索着接下來的安排，卻從來沒產生過不要孩子的想法。
她很明白，自己做了這麼多，其間付出了許多汗水和心力。她爬到現在的地位，是爲了讓自己過得更好，而不是爲了束縛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