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三年多前慕容川屠了遂溪縣,直到現在,遂溪縣都還沒有恢復元氣。

    大街上鋪地的青石板之間的縫隙中,那黝黑的泥垢看起來彷彿總是透着深紅的紅色。

    是夕陽餘暉的照射還是已經乾涸的血水

    趙洞庭弄不清,也沒法再去追究。

    慕容川已經死了,遂溪被屠的事早已經告了段落,哪怕民間,也少有人再提及。

    喜和痛,其實都是短暫的,會隨着時間的流逝而漸漸消去。

    幸得這石龍縣的青石板上沒有那種深沉的顏色,這讓得趙洞庭的腳步比在遂溪時要輕快些。

    石龍縣雖然緊挨的遂溪,但很幸運,從元徵宋開始到現在,還沒受過戰火的波及。

    是以,這裏街道上的百姓們有着難得的安寧淡然之色。

    不過,窮依舊是真的窮。

    縣外村鎮的百姓只能種些田,縣城裏的最多也就是做些小買賣,能發什麼大財

    要不是前兩年趙洞庭的分田制實施下來,石龍縣每年都還得出現不少餓殍。

    這在現代幾乎沒有,但在這個年代,是極爲常見的。餓死,是極爲普遍的死法。

    趙洞庭步步往城內走去,同時不忘觀察城內的情況。

    百姓們活得怎麼樣,看城裏的情況就大概可以知曉。

    直到大致將主街走了個遍,到府衙門口,趙洞庭才又轉身,帶着洪無天、許夫人準備找客棧住下。

    城內的監察司、提刑司、華夏銀行等倒是已經單獨掛好牌了。

    而其餘諸如財務部、計生部、房管部等國務院的部門,則都是掛牌在府衙門口。

    這讓得現在的宋朝府衙特別的大,怕是較之以前的府衙要擴建了數倍不止。

    洪無天見趙洞庭說要找客棧,微愣道“公子不去見見宋大人”

    宋大人宋碧濤。

    宋碧濤現在是化州知州,而石龍正是化州主縣。可以料想,宋碧濤肯定就在府衙裏。

    皇上對宋大人,可是向來多有照拂。

    趙洞庭卻是搖頭,“現在看來他弄得還不錯,沒必要見,免得他心裏還瞎琢磨。”

    他又想起在遂溪時那掌櫃的,還有馬車隊的那位富商,有點兒哭笑不得。

    大人物也有大人物的煩惱,那就是隨便做點兒什麼舉動,都可能會讓別人尋思半天,心不安穩。

    這夜,趙洞庭和洪無天、許夫人隨便找客棧住下,沒去驚動宋碧濤。

    到翌日,等得趙洞庭練過武,三人又在城內買了三匹馬,這才往城外而去。

    富商老爺的馬隊剛剛離開不長時間,恰恰還在官道的盡頭。

    趙洞庭三人便跟在後頭。

    他有心在前往龍虎山的途中觀察各地的民生狀

    況,是以倒也並不算特別着急。

    雖然距離和谷主的約定期限僅僅剩下兩年多,但也不在乎多耽誤這幾天的時間。

    而馬隊,並沒有發現後頭跟着過來的趙洞庭三人。

    出化州往茂名,需得三天的時間。正是當初趙洞庭率軍往岑溪的路線。

    官道上不算是太熱鬧,但也不算冷清。常有遷徙的百姓和快馬而過的遊俠。

    途中有些村鎮,到夜裏時,馬隊便在村落或是鎮子裏借宿。

    趙洞庭三人也是。

    如此過去兩天,到第三天正午,便距離高州茂名縣已不是很遠了。

    但就在馬隊在官道旁休息的時候,從旁側森林裏卻是突然衝出來足足近百騎。

    近百騎後,還有百餘徒步的持着兵刃的人。

    這些人大聲吆喝着,剛從森林中衝出來,便分散想要將整個馬隊都包圍起來。

    是土匪。

    馬隊的首領臉色劇變,大聲呼喊着,“有土匪有土匪”

    馬隊護衛們忙抄起刀,將馬車隊團團拱衛起來。

    但那些百姓們,他們卻是顧不得的。興許,也不是那麼願意去顧。

    誰都知道,這些土匪的目標是富商的車隊。這些馬車中,顯然帶着不少錢財珠寶。

    李狗蛋本來坐在馬車裏,聽得外面驚呼聲,掀開車簾去瞧,小臉蛋也是瞬間驚慌起來。

    他大聲喊着“爹、娘”

    他看到自己被護衛拱衛起來了,但是他爹孃還在外頭。

    李狗蛋的爹孃聽到他的呼喊,忙向這邊跑過來。但是,護衛們卻是沒有讓道的打算。

    幸得富商也在馬車裏,看在趙洞庭的面上,對那些護衛道“放他們兩進來。”

    護衛這才讓路。

    李狗蛋的爹孃得以跑到馬車旁邊。

    李狗蛋當即就要跑下車去。

    他爹忙喊“不要出來,有土匪”

    這老實的莊稼漢子臉上佈滿害怕之色。他拿過鋤頭、鐮刀,但從未和人搏殺過。

    在外頭的百姓更是驚惶,連連向着車隊靠攏。

    而這,更是讓得土匪們輕而易舉將整個車隊都圍起來。

    他們繞着車隊縱馬,不斷揮舞着手中兵刃,凶神惡煞,肆無忌憚。

    跟在車隊中本就已經極爲害怕的百姓們更是變色。

    越是軟腳蝦,他們就越願意欺負。

    氣氛陡然極爲凝重起來。

    塵土飛揚。

    這裏已經出了雷州範圍,各府衙纔剛剛成立不久,這些土匪爲禍,官府暫時也無力剿匪。

    作爲富商,他的眼界不是尋常百姓們可比的。知道

    要不交錢,這些土匪真能痛下殺手。

    土匪頭領咧開大嘴,露出焦黃的兩排牙齒,“老子們只求財,不拿命。”

    他們沒敢對土匪這樣,對李狗蛋卻是敢的。或許這就是可憐之人,必有其可恨之處。

    富商老爺面色更白。

    馬車裏富商老爺的臉色瞬間就白了,但只能老老實實、顫顫兢兢地下了車。

    李狗蛋的爹原本黝黑的面容都嚇白了,“不要胡說”

    幸得這些土匪還算講究,雖然圍着車隊,且有不少人手中持着弓箭,但並未將箭矢放出來。

    護衛們都是臉色凝重。

    然後他猛地跪倒在地上,對着土匪頭領叩頭道“好漢莫怪,好漢莫怪,娃兒不懂事。”

    這麼多的土匪,顯然不好對付。

    但是,沒有人敢反嘴。因爲反嘴便意味着可能死亡。

    李狗蛋稚氣的腦袋露在外頭,正無比憤怒的盯着他。

    然而,土匪頭領卻只是輕蔑瞟過,“你當老子們是叫花子呢”

    他也是沒得辦法。

    但這,卻是讓得土匪們氣焰更爲跋扈。

    到得土匪頭領前面數米,富商老爺拱手道“還請壯士饒過我等活路。”

    富商和百姓們更是面無血色。

    李狗蛋還在喊;“爹他們本來就是大壞蛋”

    土匪頭領的臉色猛地陰沉下去,看向聲音傳出來的馬車。

    土匪頭領微微眯起眼睛,道“老子改變主意了,你們的錢財,老子要留下來八成。”

    富商老爺從衣袖中哆哆嗦嗦掏出數張華夏幣,“好漢笑納。”

    他將狼牙棒頓到地上,“老子們的規矩,是過路留一半”

    “好說,好說。”

    有人看向李狗蛋,眼中竟是有着憤憤之色。

    這些華夏幣的面額都不大,但加起來也有足足五十兩。這已經不算是比小錢。

    等着這些土匪停下來以後,有個頗爲魁梧的持着狼牙棒的面目猙獰大漢鞭馬到最前頭,喝道“車隊的老爺在哪還不滾出來見見老子們”

    “狗蛋”

    他的護衛不過二十來人,想要擋住這麼多土匪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這傢伙怕莫也是懂得細水長流的道理,到現在竟也沒說要將他們殺光。

    然而這時,馬車中卻是突然有個稚嫩且憤怒的聲音響起,“你們都是大壞蛋”

    全部人都變了色。

    富商老爺忍着強烈的心痛,差點沒犯心臟病,嘆息道“諸位把錢湊湊”

    他們本就沒多少錢,若是被搶去一半,還能不能活着回去都很難說,很可能餓死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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