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兄弟,你這樣衝上去是白白送死啊”

    “是啊,你且先冷靜我們陪着你去找你們團長”

    “”

    幾個斥候好懸才總算是將石曉木給攔下來。

    等石曉木總算是冷靜下,埋頭哭泣時,他們額頭上也都是見汗了。互相對視,有着如釋重負之色。

    其實若是他人,他們未必會這般阻攔。但這個充滿血性的小兄弟,卻是讓得他們都感到敬佩。

    哪怕是在大宋軍中,也不是每個士卒都能有這樣的血性的。

    明知必死而爲之,這需要太大太大的勇氣。

    斥候十夫長舉起望遠鏡看着元軍大軍。

    大軍過處,黃塵喧天。

    好在,元軍中倒也沒有斥候前來搜捕他們。大概是剛剛沒發現他們,又或許,是不願爲他們這幾個人而浪費精力。

    直過去好些時候,這股元軍大軍才總算是從官道上緩緩走過去。

    看他們行程,今日定是到不得福州城外的。

    斥候十夫長重新上馬,道“走,咱們繼續去尋高團長他們”

    只這回,他們沒有再沿着官道前行,而是沿着蜿蜒小道向着鼓山方向而去。

    誰也不敢斷定元軍就不會在途中留有他們的士卒或是軍中高手。若是遇到,他們這幾個人便很難再活着。

    同在福建路境內的建寧府。

    自陳吊眼率軍到城外和元軍血戰以後,元主帥巴哈拉爾沒敢再輕易攻城,只仍是兵圍於建寧府四周。

    此時正午,烈日當空。元軍各軍營中都有淼淼炊煙升起。

    建寧府北城頭。

    文天祥卻仍是站在城頭上。

    自從巴哈拉爾率着大軍趕到這建寧府以後,他便很少再下城去。縱是睡覺,也只是在城頭上草草應付。

    如果不是他穿着將領甲冑,帶着披風,大概誰也不會覺得他就是這大宋禁軍中的最高將領。

    整個大宋,除去掛着全國兵馬大元帥虛銜的趙洞庭以外。文天祥是真正的萬人之上。

    但他卻是做到了以身作則。

    這讓得城頭上的將士們自始至終都沒有任何人喊苦喊累。彷彿只看着年邁的文天祥,便所有的疲憊都盡皆消散了。

    “軍機令。”

    賀成華端着飯菜走到文天祥旁側,道“元軍應是不會輕易攻城了,您要不先下去休息會兒吧我在這裏看着便是。”

    文天祥接過碗,卻只是搖頭“無妨,我還不累。”

    賀成華張張嘴,欲言又止,靜靜站在文天祥旁側。

    他現在,真希望戰事快些結束。到時候,軍機令便可以退休了。

    他實在不忍看着年邁的文天

    祥繼續這般操勞下去。

    文天祥扒着飯,過半晌,忽的擡頭,問道“陳吊眼他們現在如何了”

    賀成華聞言,眼中淌過些許笑意,答道“還在禁閉室內關着呢”

    他就知道其實軍機令還是很在乎陳吊眼的。

    過數秒,他便又道“軍機令,您看是不是將陳軍長他們先放出來就算要罰,末將以爲等到戰事結束再罰也不遲。”

    “嗯。”

    文天祥輕輕點頭,“那就先將他們放出來吧”

    賀成華滿臉喜色。

    只緊接着,文天祥卻又道“剝去陳吊眼、司振國、廣陽炎軍職,杖責十五,讓他們到南城門守城頭。”

    “啊”

    賀成華臉上笑容瞬間凝住。

    他怔怔看着文天祥,道“軍機令,您剛剛說讓陳軍長他們去守城頭”

    文天祥輕輕哼道“竟然敢抗命不尊,沒殺他們已經算是不錯了。總得讓將士們看看,縱是軍長,也不能觸犯軍紀”

    賀成華苦笑着撓了撓頭,“那好吧”

    然後便向着城頭下走去。

    杖責十五、守城頭,這總比被斬頭要好得多。文天祥這真正已經算是格外開恩了。

    作爲軍長,他很明白軍紀嚴明與否有多重要。

    約莫過去不到兩刻鐘,這建寧府南城頭上,便出現了三個面色古怪的“士卒”。

    他們不僅僅面色古怪,站姿也是古怪。

    周遭將士看着他們,都滿是驚訝之色。

    賀成華等將則在旁忍俊不禁。

    原本其實還挺爲陳吊眼等人擔心的,但這刻,板子打了,陳吊眼幾人也沒什麼大礙,他們心中自然都是輕鬆下來。

    難得見到陳吊眼他們這樣窘迫的模樣,能忍着沒有哈哈大笑,賀成華等人實在已是厚道。

    “看什麼看”

    但陳吊眼看着周圍將士時不時地偷瞄自己,還是忍不住臊起來。整張臉脹得通紅。

    但這激動起來,卻是牽動屁股上的傷口,不禁又是倒吸兩口涼氣,呲牙咧嘴。

    文天祥豁然回頭,眼神灼灼看着陳吊眼,“陳吊眼,你可服本帥責罰”

    陳吊眼瞪眼看着賀成華,沒好氣道“滾滾滾別妨礙老子在這裏守城頭。”

    陳吊眼低頭道“陳吊眼認罰”

    旁邊卻是有將士憋不住,終是笑出聲來。

    跪在地上的陳吊眼、司振國和廣陽炎也是神色微變。

    雖然明明知道賀成華是在拿他打趣,但他現在被文天祥擼掉軍職也是事實。以軍中紀律,他剛剛這話還真是以下犯上。

    在這南城頭上,可有不少

    人就是他們天殺軍中將士。

    司振國、廣陽炎兩人對視,眼中流淌出苦笑之色。他們可是真沒想到,軍機令竟然會用這般的方式來處罰他們。

    “哈哈”

    而僅過不多時,文天祥便親自走了過來,在陳吊眼、司振國、廣陽炎三人面前駐足。

    瞧着對自己大吼無動於衷的衆士卒,陳吊眼只差點吐血,又吼道“誰他孃的再看,老子讓你們也都喫喫板子”

    賀成華故作威嚴模樣,“你就是這樣和本軍長說話的你眼中還有沒有尊卑”

    周遭將士們臉色在這刻都是變得有些凝重起來。

    “你”

    文天祥神色清冷,卻是未理會他們。

    周遭將士們憋得更是困難,有人臉色都漲紅了。嘴脣尚且可以緊緊咬住,但眼中的笑意卻是怎麼也遮掩不住。

    軍機令剛剛可是說了,這是唯一一次。也就是說,以後誰再敢抗命不尊,軍機令只怕真的不會再念及任何情面。

    司振國和廣陽炎兩人也好不到哪裏去,臉色都是黑裏透紅。

    賀成華忍笑拍了拍陳吊眼的肩膀,道“你就安分點吧,你現在可不是軍長了,怎麼讓他們喫板子”

    原本看到陳吊眼他們只是被派來守城頭,他們也沒將這事太放在心上。但現在因爲文天祥這番話,卻是不得不好生思量。

    司振國在旁實在看不下去,哭笑不得道“老賀你就別拿我們打趣了,忙你的去。咱家老陳麪皮子薄,你又不是不知道。”

    三人忍着痛單膝跪倒,“末將”

    “老陳。”

    賀成華哈哈大笑,總算是放過陳吊眼,就此離去。

    陳吊眼臉色更紅,吹鬍子瞪眼,卻是說不出什麼話來。

    他緩緩轉過身子,眼神從周圍將士們身上掃過,大聲喊道“諸位將士聽着,天殺軍軍長陳吊眼、副軍長廣陽炎、都虞候司振國擅自違抗軍令,本是死罪。本帥念在他們戰功卓著,又尚且是初犯,這才酌情法外開恩。現剝奪陳吊眼、廣陽炎、司振職,降爲士卒在軍中效命這是首次,也是唯一一次。以後若誰敢再違抗軍令,本帥定斬不饒”

    剛喊,忽想起自己已經不再是將領,便又改口“陳吊眼、司振國、廣陽炎參見軍機令”

    陳吊眼翻着白眼,索性不搭理他們,向着城外看去。

    “嗯”

    原本有些輕鬆下來的心情,這刻又是沉重起來。

    他在城外抗命時,只滿心想着多殺元軍,卻並未想過,這會對文天祥治軍造成多大的困擾。

    其實要是文天祥只是杖責他們,縱是再多打些板子,也沒什麼。但罰他們過來守城頭,饒是以他們臉皮,也是有着招架不住。

    看着這些小兔崽子想笑又不敢笑的樣子,陳吊眼幾人心中就別提有多鬱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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