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眼淚也遮不住那目光中的濃濃喜意。

    以前阿紅從未想過,那個縱是以色眯眯眼神看着自己的小廝竟會是持劍便驚動常德江湖的高手。

    自吳阿淼離開常德府後,她聽到有江湖人議論說他是上元境且會領悟有劍意的劍客。

    雖然阿紅並不知道上元境和會劍意意味着什麼,但從那些江湖人崇拜的眼神中也看得出來,吳阿淼是難得的大高手。

    正是她心中所傾慕的那樣的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只阿紅後來卻又發現,自己對吳阿淼的喜歡,並未因爲得知他是江湖高手就增添多少。

    原來的他的身影已經不知不覺中深深刻進她的心裏。

    以前賣蔥油餅時,他總盯着她,讓她覺得不自在。

    而後來吳阿淼離開,無人再那般熱辣辣地盯着她,卻是讓得她更覺得不自在。只好似生命中少去不少東西。

    這些話,阿紅都沒有跟爹爹說。只是每日夜裏,都會祈禱上蒼,讓吳阿淼平平安安再回來。

    在瀧欲離開以後,更是如此。

    因爲瀧欲的離開,讓她忽然覺得吳阿淼可能也永遠不會再回來。

    他們師徒兩不似是屬於這條常德府默默無名街道的尋常人。

    而現在,吳阿淼回來了。

    他穿着金甲、騎着白馬回來了。

    阿紅當然喜極而泣。

    “吳阿”

    她忍不住呼喊。

    但喊出兩個字後,聲音卻又忽的噶然而止。然後帶着濃濃羞澀向着粉館裏面跑去。

    她跑到門後便邊,雙手緊緊捂住自己砰砰亂跳的胸口。

    他是回來尋自己的麼

    阿紅那位老實巴交數十年的爹爹瞧見女人忽的這般慌張,在櫃檯內先是微愣,隨即意識到什麼。

    他問阿紅道“吳阿淼回來了”

    阿紅卻渾然沒有聽到爹爹的聲音似的。

    “女大不中留啊”

    她爹爹瞧着,嘴裏輕聲感慨。自己卻是忍不住匆匆走出櫃檯,向着門口走去。

    到門口,便正正撞着吳阿淼在門口下馬。

    那光鮮的金甲,直讓得這位老實巴交的賣餅老漢愣在原地。

    吳阿淼卻是嘻嘻笑,連連對着老漢拱手道“小子吳阿淼見過伯父。”

    然後便大步走進粉館,直看向躲在門邊的阿紅,撓撓頭“阿紅我回來了。”

    女子滿面嬌羞如紅霞,輕輕點頭。

    老漢仍在發愣。

    吳阿淼支支吾吾又道“阿紅,你、你之前說等我回來,現在我回來了,你、你願願不願意嫁給我爲妻”

    “啊”

    阿紅低呼,實在嬌羞得不行,掩面向着裏屋跑去。

    她是尋常女子,雖然趙洞庭推行自由戀愛,開放社會風氣,但阿紅到底還不能像是那些大家小姐們轉變得那般快。

    這需要過程。

    吳阿淼愣在原地。

    隨即愣愣轉頭看向老漢,兩人大眼瞪小眼。

    吳阿淼又撓撓頭,道“伯父,小子想娶阿紅爲妻,請您答應。”

    說着這傢伙便從自己懷中掏出兩錠金燦燦的金子來。

    這是他問趙洞庭要的。

    雖他現在是皇宮禁衛副統領,但來求親,自然不可能什麼東西都不帶。

    將兩錠金子塞到仍自愣愣的老漢手中,吳阿淼又道“小子也不知道買啥好,您自個兒想置辦啥便置辦啥。”

    他大概是這年代提親提得最不講究的人了。

    不過兩錠十兩的金子,卻着實算是重禮。

    這能到銀號裏去換二十萬文的銀鈔。

    而到現在,趙洞庭雖發佈銀鈔有些年頭,但民間卻是十萬元戶都是不多見的。

    尋常人家提親,聘禮約莫也就不過數千文而已。也就是幾貫錢。

    趙洞庭發佈的銀鈔以文爲單位,分爲文、五文、十文、百文、千文。其購買力在尋常情況下,一文等同於一個銅板。

    當然,大宋在經過趙洞庭數年發展後,民間生活水平提高了。一文錢也沒有以前那麼高的購買力了。

    以前包子約莫也就一文錢。而現在,市面上包子大概得需要兩文。

    老漢怔怔看着自己手中兩錠金子,也不知是被吳阿淼的扮相驚住,還是被金子光芒刺得發傻,或者兩者皆有。

    以他的人生經歷,大概是想不到有人竟然能夠在短短時間內發生如此翻天覆地變化的。

    哪怕是他也知道吳阿淼在常德府持劍殺賊的事蹟,也從未敢想過吳阿淼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發跡。

    兩錠金子,他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錢。

    “伯父”

    吳阿淼見老漢怔着,輕輕又喊。

    老漢回過神,卻好似是金子燙手似的,連忙塞回到吳阿淼手中,“這、這,老漢得需去問問女兒的意思。”

    然後他便也匆匆向着裏屋走去。

    留下吳阿淼和十餘金甲禁衛在外面大眼瞪小眼。

    阿紅又低下頭去,眼中喜意卻是止不住。

    誰也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老漢跑到裏屋。

    當然,這個年代還並沒有心肌梗塞這個詞彙。

    吳阿淼道“反正我也不喜歡做官,只是讓皇上封我個閒職而已。嘿嘿,以後就留在這常德府開粉館也挺好。”

    估摸着,他要是聘禮再下得重些,能將阿紅的爹爹給活生生驚得心肌梗塞不可。

    他臉色有些焦急,道“伯父、伯母,阿紅,只要能娶阿紅,這官小子不做也罷啊”

    這傢伙神經極粗,以前喫瀧欲的,用瀧欲的,也是不當家不知道柴米油鹽什麼價。

    他當然知道自己女兒心中早有那吳阿淼的身影。

    這大概是她這輩子勇氣最大的一刻。

    阿紅低着頭,“阿紅只想留在父親、母親身邊。”

    他也走到牀邊,道“吳阿淼爲人老實勤奮,本是相當不錯的。可現在他咱家怕是配不上他了。”

    她是喜歡吳阿淼的,但家裏這種狀況,卻是也放不下。她沒法做到像其餘女子那樣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吳阿淼面露驚喜。

    但老漢、阿紅還有阿紅她母親自然也爲吳阿淼這話感動。

    這說明吳阿淼將阿紅看得比功名更爲重要。

    她剛剛在驚喜、嬌羞中,倒是未曾想過這點。

    他們真是本本分分的老實人家。

    這剎那,阿紅忽的擡起頭,好似生出極大的勇氣來,道“父親、母親,我想嫁給阿淼。”

    說着又眼巴巴看向阿紅。

    只他心中卻還有些顧慮。

    畢竟在這年代,人們是將功名利祿看得極重的。在這樣聖明的朝廷下,有官不做,和“傻”等同。

    牀上,是他那身子骨不好的妻子。

    老漢問阿紅道“女兒,那吳阿淼向我家提親,你可中意”

    老漢卻道“這、這如何使得”?

    阿紅聽着,頓時只覺得心中酸楚萬分,差點流淚。

    而她躺在牀上的母親則是道“咱們就這個女兒,還是娶個門當戶對的好,免得過門以後不受人待見。”

    “別啊”

    老漢輕輕嘆息,看着阿紅,“要是以前便答應這吳阿淼便好,也不至於讓咱家顯得勢力。現在嫁他,卻是高攀了。”

    阿紅輕咬着脣,隨即道“女兒但憑爹爹做主。”

    剛進屋,就見着自己女兒滿面羞紅地坐在牀榻邊。

    而這時候,吳阿淼的腦袋忽然從門外露出來。

    她常年臥病,對吳阿淼和阿紅的情況卻是不太瞭解。

    他的出現,和這句話,讓得屋內三人都是愣住。

    老實巴交的他在此刻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吳阿淼嘴裏嘀咕,“難道是聘禮還不夠”

    老漢心中其實早有答案,聽着阿紅這麼回答也不覺意外。

    現在吳阿淼做了官兒,她要是嫁給他,隨他去了,年邁的父母親可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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