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學院的人到訪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整個書院,引起了巨大的議論。

    嚴格說來,黑山學院也算是書院的支脈。

    一千年前,周朝無道,倒行逆施,書院上下,對於周朝皇室和朝堂都失望透頂。當時的亞聖一篇誅無道,讓周朝一夜之間分崩離析。

    當時,書院一位出身周朝皇室的大儒,不滿亞聖的做法,憤而離開書院,前往北蠻,開創了黑山學院,秉承的,也是文聖有教無類的思想。

    這一千年來,黑山學院已經在北蠻紮下根,受到北蠻風俗文化的影響,理念跟書院這邊,卻有很大的差別,更具侵略性。

    一開始,書院對於黑山學院並不排斥。但是北蠻幾次入侵魏朝,黑山學院都充當了幫兇,書院便禁止黑山學院的人前來參書山歷練。

    算下來,黑山學院的人,已經幾百年沒有踏入過書院了。

    這一次,他們是作爲北蠻的使團的一員,前來魏都覲見皇帝的。

    所謂來者不善,黑山學院的人來書院,目的絕不單純。

    果然,黑山學院那兩人來了之後,就提出想跟書院的弟子進行文鬥。

    文鬥,是書院特有的一種比斗方式,斗的便是文章,詩詞,文采。

    黑山學院只來了兩個人,年紀大的叫陶萬,是一名大儒,下場的只能是那個年輕的蠻人。

    書院的弟子見一個蠻人竟然也敢到書院來文鬥,都是相當氣憤,當即出來一人,要給那蠻人一個教訓。

    “且慢。”

    蠻族的大儒陶萬說道,“既是文鬥,自然要有些彩頭。”

    說着,他拿出了一樣東西,說道,“這是一幅畫聖的真跡,你們若勝了,這幅畫,就歸你們了。”

    此言一出,書院的弟子都震動了。

    畫聖的真跡啊,如今世上倖存的畫聖真跡,也不過幾幅而已,連書院都沒有這種好東西。

    每一幅畫聖的真跡,都是極爲珍貴的寶物,從上面,可以領悟畫面描繪在上的道韻真機。對於上三境的人幫助極大。

    院長趙知愚目光一凝,對方連畫聖真跡都拿出來,顯然所圖非小啊,他沉聲問道,“你們想要什麼彩頭?”

    陶萬一字一句地說道,“若我方勝了,想借閱文聖手書的文經,三年後歸還。”

    什麼?

    在場幾位大儒臉色都變了。

    一位大儒失聲問道,“陸問機已經要邁出那一步了?”

    陸問機,正是黑山學院當代院長,擁有第八境的修爲。

    陶萬微微一笑,眼中透着一絲自豪,說道,“院長已經被吾王立爲丞相,署理政事。”

    趙知愚心下猛地一沉。

    他當然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儒家的修行,第一境到第八境,修的都是自身,可是到了第九境,就不一樣了。

    想要突破到第九境,有兩個辦法。一是治國平天下,要入朝爲官,到了宰輔一級,主理朝政,很快就能突破。

    第二個辦法,是寫出驚世之文章,可以留傳後世。這便是文宗。

    一朝之宰輔,隔十年八年,就會有新人上位。可是留傳百世的文章,又能有幾篇?

    自然是當上宰輔更容易許多。

    但是,對書院來說,大魏朝廷早就斷了這條路。幾百年來,書院出身之人,再無一人能進入中樞。

    正是大魏朝廷幾百年來的不斷打壓,書院纔會淪落至今。

    沒有九境強者坐鎮,實際上已經退出了天下頂尖勢力的行列。

    相比之下,黑山學院受到北蠻王庭的大力扶持,大儒的人數,已經超過了書院。若是再出一位九境的文宗。那書院的地位,將更加的尷尬。

    黑山學院的陸問機想要文聖手書的文經,就是爲了衝擊第九境作準備。

    書院幾位大儒心頭都有些沉重。

    “好。”

    趙知愚知道,自己沒有拒絕的餘地。黑山書院的人上門挑戰,若是書院不敢應戰,傳揚出去,比輸了還要丟人。

    那位年輕的蠻族人孟真走了出來,目光掃過衆人,神情睥睨地說道,“誰先來。”

    “六境!”

    這一下,在場的人都震憾了,這個蠻族人看起來也就二十來歲,竟然已經是第六境。

    在儒家當中,有大器晚成的,五六十歲才成爲大儒的,並不少見。

    同樣也有年紀輕輕,就擁有極高的境界的。這種人,無一不是才華橫溢之輩。

    一向被他們視作蠻夷的蠻族中,竟然也能出現這樣的人物?

    在場的弟子,都受到了極大的衝擊,竟然出現了詭異的安靜。

    “我來。”

    一名三十來歲的儒者神情肅穆地走上前,同樣是一位六境。

    在這個超凡世界,可沒有文無第一的說法,不論是比文章,還是拼詩詞,才華都是肉眼可見的。在文聖畫像面前,才氣誰高誰低,一目瞭然。

    不一會,這位儒者就敗下陣來。

    接着,另外幾名六境儒者輪翻上場,一一落敗。

    每一個人落敗,書院這邊的氣勢就低落一些,到了最後,除了心中的悲憤之外,還升出一種無力感。

    書院最出色的幾位弟子,竟然輸給了一位二十來歲的蠻夷,這對千年書院來說,無疑是巨大的恥辱。

    “這莫不是文曲星下凡……”

    有人喃喃地說道。

    卻沒有人駁斥他,這等才華橫溢的人物,就算不是文曲星下凡,也差不遠了。

    過了一會,蠻族人孟真見沒有人再出來,目光往人羣中一掃,問,“還有誰?”

    邊上數十名書院弟子,一個個心中屈辱,卻無人敢應答。

    書院幾位大儒,臉色都難看到了極點。

    平日裏,向來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的趙知愚,也是臉色發白,千年書院,傳到了他的手上,竟然遭此恥辱。該如何面對書院的列位先賢?

    …………

    大堂之外,還有不少外人在圍觀,有人忍不住嘆息,“想不到,千年書院竟然淪落至此,那麼多弟子,文鬥竟輸給了一個蠻族人。若是文聖泉下有知,不知作何感想。”

    人羣的最外圍。

    “奇恥大辱啊……”劉管事口中喃喃地說道,花白的鬍子微微顫抖着。

    旁邊的陳牧默然無語。

    剛纔,劉管事聽說了黑山學院的人前來文斗的事情,扔下手裏的書,就趕了過來。

    陳牧沒想到,一向沉迷於看書,彷彿不理世事的劉管事,看到書院受辱,竟然會如此激動。

    陳牧看着他花白的頭髮,比起八年前單薄了許多的身體,心中一嘆。

    “你幫我看着他。”

    他對身旁的江夢洛小聲說了一句,轉身走了。

    江夢洛點點頭,也沒有問他要去做什麼。

    陳牧走到一個無人的地方,從納戒裏取出紙筆,執筆在紙上一揮而就。

    他穿越過來八年了,每日裏,都跟劉管事朝夕相處。人非草木,孰能無情。跟小動物相處久了,也會生出感情,更何況是人呢。

    既然劉管事如此在意書院的名聲,那就幫他一把吧。

    陳牧一揚手,那張寫滿了字的紙便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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